這一幕著實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京兆府的衙差們趕忙往繡樓下面沖,其他人則紛紛來到外廊邊往下看。
這繡樓雖說只有兩層,但是卻比尋常的房子要挑高了許多,從上面看下去,可以看到許山和小桃兒兄妹兩個摔在了院子里的石頭地面上,一動不動,身下還有血水慢慢滲出來。
祝余瞧著這兩人摔在地上的姿勢,也只有搖搖頭,嘆一口氣的份。
照理說,這個高度摔下去,未必會死,可是這兄妹倆也不知道應該說是功夫深還是運氣差,全都頭先著地,不光摔得頭破血流,還折斷了脖子,無論如何都活不成,一落地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這事實在是有些奇怪。
方才祝余的心里就已經(jīng)揣著好幾個疑問了,只是陸卿在旁邊已經(jīng)給自己遞過來一個只看戲不說話的眼色,她自然是識趣的沒有再開過口。
這會兒許山兄妹兩個從樓上跳下去,倒讓她方才暗地里的猜測得到了一點證明。
只是這樣一來,她心里的疑惑非但沒有被解開,反而更大了。
衙差們跑下樓,仔細檢查過之后,抬頭還沖樓上的京兆尹喊道:“大人,這兩個人都摔死了,一口氣都沒有留下!”
京兆尹吁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無可奈何,還是偷偷松了一口氣。
“罷了!將他們的尸首用草席卷了,丟去城外的亂葬崗便是了!”他沖衙差們擺了擺手,把頭縮了回來,今日的事情太糟心了,現(xiàn)在不管怎么樣總算是已經(jīng)了結(jié)掉,他是一眼都不想再多看了。
莊直也沒想到許山和小桃兒會是這樣的做法,似乎也嚇呆了,半晌沒能回過神來,等到曹天保準備隨鄢國公一同離開的時候,才猛然醒悟過來,趕忙跌跌撞撞又沖到前頭去,跪在曹天保面前。
“你這廝,又要作甚?!”曹天保的忍耐幾乎已經(jīng)到了極限,這一次次的反轉(zhuǎn)和突如其來,已經(jīng)耗盡了他原本就不多的耐性,這會兒見莊直又撲過來跪下,登時便有些急了,一把扯過曹辰豐,將他推向莊直,“我曹家從此沒有曹辰豐這個人,你要如何才能解恨便如何處置他便是了!
從此以后,曹辰豐的生死都與我曹天保無關(guān)!”
曹辰豐猝不及防被自己伯父一把扯了推過去,幾乎是摔在莊直的身上,他慌忙爬起來,伏在地上,卻不敢再哀求半句。
從小到大,伯父雖然在習武的事情上對他要求極嚴,但是除此之外可是從未對他說過一句重話,更不曾動過粗。
方才那一把拽過來扔出去的力道讓曹辰豐心驚肉跳,伯父說出來的話更是讓他心底冷颼颼的,生怕自己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多說一句,更惹怒了伯父,伯父會把自己舉起來丟下樓活活摔死,去地府與莊蘭蘭做一對沒命的鴛鴦。
“大將軍,莊某該死!”莊直被曹辰豐撞到在地,急忙重新跪好,開口卻換了口風,“莊某被家中刁奴蒙騙,險些將小女之死怪罪在曹辰豐的頭上,還一心想著官官相護,今日趁亂混進送禮的隊伍當中,攪合了大將軍的壽辰。
小女與曹辰豐之間的私相授受,本也有莊某教女不嚴的過錯,怪不得曹公子一人。
我原本要討說法,全是因為認定了他是殺害我女兒的兇手,想要為女兒討公道。
現(xiàn)在真兇已經(jīng)找到,是我錯怪了曹公子,那之前種種便是錯上加錯!
莊某說過,若是錯怪了曹公子和曹大將軍,那愿帶著全部家眷仆從,在曹大將軍門外磕頭三天三日!
莊某雖然只是一介商賈,但也知道做人要言而有信,明日我便履行自己的諾言,之后大將軍若還是無法原諒,莊某也愿承受責罰!”
曹天保不大耐煩地擺了擺手:“罷了!今日之事就此罷了!你且去安葬了你的女兒,于曹辰豐之事,我會叫他爹娘給你們莊家一個說法。
磕頭賠罪的事情就算了,從此之后你莫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
說罷,他也不再理會其他人,甚至連鄢國公都沒有顧得上,繞開莊直和曹辰豐,一個人風風火火地下樓離開了。
祝余跟著陸卿到樓下的時候,許山和小桃兒的尸首已經(jīng)被京兆府的衙差卷了抬走,院子里只留下了一攤血跡。
等到一行人乘船返回,過了江心,祝余站在船尾眺望那繡樓,在已經(jīng)開始黯淡下去的天光之中,沒有了燈火的繡樓就像是一個高高佇立的鬼影一樣,死氣沉沉,隨著船的遠去,漸漸被后面樹林的陰影籠罩其中,看不分明了。
登船回到岸邊,符箓和馬車仍舊等在那里,一看祝余和陸卿下船,符箓就好像生怕他們倆身單力薄,在鄢國公等人面前會吃虧似的,忙不迭迎上來,將兩個人送上馬車。
“爺,咱們還去曹大將軍府上嗎?”符箓坐在車前,偏頭問車內(nèi)的陸卿。
“不去了,”陸卿坐在車廂里伸了個懶腰,“白日里鬧了這么一出,賓客們早就散了,曹天保估計也沒心思張羅什么宴席。
這功夫我們上門,倒好像逍遙王府沒飯吃似的。”
“那……咱們這就回去?”符箓又問。
“回去做什么?今天家里的廚子知道我出府赴宴,根本不會準備我們的飯。”陸卿回答得那叫一個自然。
祝余一臉無語地看著他。
所以說了半天,逍遙王府確實沒飯吃……
“爺,那咱現(xiàn)在什么打算?”很顯然,符箓也有點被他說迷糊了。
“這個時候,又累又餓,當然是去云隱閣。”陸卿回答道。
“哦……”符箓下意識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啊……?爺,您說要去……哪兒……?”
陸卿用手里的扇子把前面的簾子挑起來,蹙眉看了看符箓:“怎么?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老到聽不清我說話了?
若是這樣,那回頭就安排你和你大哥返鄉(xiāng)養(yǎng)老算了!”
“別啊爺!您這可真是說笑了!”符箓趕忙嬉皮笑臉道,“我們哥倆兒正是壯年呢,再者說,我們打小兒就是您救回來的,哪有什么要去養(yǎng)老的故鄉(xiāng)!”
“那就別廢話了,好好趕車?!标懬涞挂矝]有真的對符箓惱火,更多的是和他逗上兩句,這會兒便也放下簾子,把扇子往懷里一塞,閉目養(yǎng)神。
符箓也不再多話,一邊趕著馬車朝云隱閣趕去,一邊在心里有點委屈地犯嘀咕。
這能怪他嗎?誰會沒事兒帶著自個兒的夫人往那地方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