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有些慌張,祝余和嚴(yán)道心花了好一陣子才讓他重新鎮(zhèn)定下來,能夠好好問問清楚他的情況。
這一問才知道,老人雖然是瀾國人,但卻并不是來自于仙人堡這一帶,他當(dāng)初是和自家娘子與兩個兒子兒媳,一家六口趕著自家的馬車到這一帶來給親戚祝壽的。
他隱約記得半路上好像是馬車被什么東西絆了,要么就是不小心摔進(jìn)了大水坑里陷住了,總之是出了什么岔子,再之后的事情他就一丁點兒都想不起來了。
他的腦子被那假堡主的藥湯長期荼毒,還會感到一陣一陣的恍惚,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xiàn)實,回憶起來的東西有點顛三倒四,甚至?xí)霈F(xiàn)前后矛盾的情況。
老人花了好半天才大概說清楚了自己的來路,隨即又有些慌了,張羅著想要找他的兒子和老伴兒。
可是誰也不知道其他那些人里面有沒有他的老伴兒和兒子兒媳,也只能暫且安撫了他一下。
嚴(yán)道心又給他號脈,確定的確是沒有什么大礙,除了虛的厲害之外就沒別的毛病了,這才趕忙叫人守著老人,他和祝余帶著符文符箓到各處去給人喂下解藥。
隨著吃下解藥的人越來越多,陸陸續(xù)續(xù)有人醒了過來,他們都和那老人一樣,最初都有明顯的混沌,分不清真實和虛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了,還是仍然在夢中。
又過了一會兒,陸陸續(xù)續(xù)有一些年紀(jì)輕的,身體壯的人徹底清醒過來,在短暫的茫然之后,總算找回了自己的神智,能夠把他們的經(jīng)歷清楚地描述給嚴(yán)道心和祝余等人聽。
他們和那個老人差不多,有的家就是這附近莊子上的,也有人根本就是外地途經(jīng)此處的旅人或者商客,有的人是單純的路過,遇到了山匪攔路,有的人則是慕名而來,想要采購仙人堡的上好染料與蠶絲,結(jié)果被帶進(jìn)堡子里之后,就再也沒有機(jī)會出去。
他們所有人都記不起來自己究竟是怎么樣被扣留下來,只覺得恍恍惚惚之間就陷入了一場漫長的迷夢,有的時候渾渾噩噩沒有知覺,有的時候夢見自己在一個世外桃源,那里的人都無比快樂,大家一起唱著歌,做農(nóng)活兒,自己也莫名其妙有一種飄飄欲仙般的愉悅。
所以被喚醒之后,他們都有一種分不清什么才是真實的,什么又是夢境的混亂,好不容易才能想起來自己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是因為什么淪落到這仙人堡中的。
從這些人給出的說法來看,那老管事倒也沒有說謊。
嚴(yán)道心想了想,讓符箓端一碗湯多米少的稀飯過去,給那老管事灌了,就算是對他沒有撒謊的獎賞。
至于為什么要湯多米少,嚴(yán)道心可不承認(rèn)他是故意讓那老管事餓不死也吃不飽。
“他都餓了那么久了,你給他一張餅,他狼吞虎咽往下吞,一下子噎住,那倒是痛快了,直接閻王殿去候著,我想拉都拉不回來!”他理直氣壯地表示。
當(dāng)然了,也沒有人對他的這個安排提出任何異議,甚至大伙兒都覺得,那老管事如此助紂為虐,真的一不小心把他給餓死了也是便宜了他,像這樣半死不活的難受著才是最好的做法。
折騰了半日的功夫,這些人吃過了解藥都清醒過來,包括堡子里的廚子。
那廚子清醒過來之后,在井口照了照自己的模樣,驚得連退好幾步,結(jié)結(jié)實實摔了個大跟頭。
這也是祝余他們第一次見到那個做飯的廚子,看著這個瘦高的男人一臉驚恐地指著井口問那水里面的人是誰,都覺得有些詫異。
問過之后才明白,這廚子還真就是仙人堡原本給蔣家做飯的大廚,他本來是一個低頭只能看到肚皮卻看不到腳背的大胖子,滿面紅光,粗胳膊粗腿。
結(jié)果現(xiàn)在竟然變成了一個瘦高個兒。
嚴(yán)道心和他攀談了一會兒,大概弄清楚了為什么整個堡子里,除了假堡主刻意沒有讓其喪命的真堡主蔣鴻之外,就只有這個廚子能夠活下來。
一方面是這個廚子原本就很壯碩,即便是中了迷藥,每天迷迷蒙蒙的,也比一般人能多堅持一些時日。
再加上他在陷入迷夢之后,每天的任務(wù)依舊是給整個堡子里的人做飯,而這大廚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習(xí)慣,他從年輕做學(xué)徒的那會兒開始,就喜歡一邊做飯一邊嘗味道的咸淡輕重。
也正是他這種經(jīng)年累月的習(xí)慣一直被延續(xù)到了迷夢當(dāng)中,才讓他每天或多或少還能無意識地吃到一點東西。
在這些人都陸陸續(xù)續(xù)徹底清醒過來之后,越來越多的人想起了自己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原本是和什么人在一起的。
于是整個仙人堡前所未有的熱鬧起來。
清醒過來的人們紛紛開始尋找自己的親友,有的找到了,有的則無論如何也找不到。
找不到的人去了哪里,祝余他們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第一個被救醒的老人運氣還比較好的,他的兩個兒子兒媳婦都還安好,唯獨老太太畢竟年紀(jì)大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沒有熬住,這會兒已經(jīng)找不見了人。
一家人從來時候的六個變成了五個,抱頭痛哭了一番,倒也還能夠打起精神來。
其他人很多就沒有這么走運的了。
他們當(dāng)中有的四五個人同行,這會兒卻只剩下了自己,同伴都已經(jīng)被害,這會兒只感覺人生地不熟,舉目無親,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有的雖然清醒過來,卻變得癡癡傻傻,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只能那樣目光呆滯地癱坐著,不算是死了,也不算是活著。
別說是祝余他們這些在仙人堡里經(jīng)歷更多的人了,就算是后駐扎進(jìn)來的那些陸炎的屬下,一些天天真刀真槍手上沾過血的士兵,看著這些人的模樣,一個個都忍不住流露出了戚戚然的神色,十分不落忍。
陸卿將那些恢復(fù)了神智的“莊戶”集中起來,讓他們可以在天黑之后分散著陸續(xù)離開仙人堡,返回自己的家鄉(xiāng)。
又或者如果覺得身體虛弱,也可以繼續(xù)留下來休養(yǎng)幾日,養(yǎng)足精神再走。
他剛剛把自己的提議說完,人群中就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