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的功夫,剛剛跑進去的侍衛(wèi)就回來了,湊到副都頭耳邊嘀咕了幾句。
副都頭頷首,然后又沖陸卿和梵王的侄子抱拳道:“王爺,還有這位公子,圣上請你們到南書房敘話?!?/p>
梵王侄子被副都頭那一句“這位公子”戳破了他此時此刻沒有任何頭銜和身份,名不正言不順的尷尬處境,臉上不由一陣紅一陣白。
但是沒想到錦帝竟然這么容易就同意讓自己進去面圣,這又讓他心里頭松了一口氣。
陸卿倒是十分平靜,被皇宮侍衛(wèi)松綁之后,只是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腕,這會兒聽說圣上召見,也沒有什么多余的情緒,只是淡淡對那副都頭點了點頭,便帶著祝余、嚴道心等人往宮門里頭走。
梵王侄子心里頭隱隱覺得自己作為來這里討要說法的苦主,應該走在前頭才更威風。
可是方才門口那些侍衛(wèi)的態(tài)度,又讓他不由自主感到一陣陣氣短,不敢再有什么過頭的舉動。
還有一件事,他也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梵王侄子總覺得,方才從囚車上被人扶下來的時候,那逍遙王看起來整個人的氣勢似乎都和來的那一路上不太一樣了,雖然依舊是沉默不語,臉上也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可是就是讓人無法忽視地感受到了一種威壓,沒有辦法提起半點造次的心思。
在宮門里面,已經(jīng)有內(nèi)侍守在那兒了。
祝余遠遠地抬頭瞥了一眼,認出對方就是之前她隨陸卿進宮的時候見過兩次的那位高公公,是專門跟在錦帝身邊伺候的老面孔了。
那高公公站在門里,老遠地看到陸卿,一張無須老臉上露出了驚詫的神色,忙不迭從那門檻兒里跨出來,向前迎了幾步:“哎喲喲!王爺您這是怎么了?怎么落得如此憔悴?
老奴也算看著您長起來的,可從來不曾見過您這副模樣啊!”
被符文、符箓擋在后頭的梵王侄子聽這話覺得不大順耳,卻又不敢吭聲,心里面覺著別扭極了。
他明明是來討說法的,那逍遙王是害死自己叔父的罪魁禍首,咋么現(xiàn)在所有這些都跟最開始人家告訴他的不一樣了?
不是說錦帝十分不喜這個不成器的養(yǎng)子的嗎?可是怎么現(xiàn)在眼見著這個一看就不一般的內(nèi)侍,竟然對逍遙王畢恭畢敬?
帶著這樣忐忑的情緒,一行人跟著高公公朝南書房那邊走去。
符文符箓過去都隨陸卿進宮過很多次,所以這會兒倒也沒有什么反應。
嚴道心是第一次來,但是他本就不喜歡宮闈之中的事情,所以這會兒也是木著一張臉,心情不大好的樣子。
這也不怪他,平素他在人前都是仙風道骨的模樣,結(jié)果這些日子困在囚車里,一身衣服都快臭了,原本俊美無儔的一張臉,現(xiàn)在也是胡子拉碴的。
但是他和陸卿又不一樣,陸卿的模樣本就生得氣質(zhì)硬朗,這會兒一臉的胡茬子也只會讓他平添幾分成熟和滄桑。
嚴道心自己就不一樣了,他的那張臉上長出亂七八糟的胡茬子,怎么看怎么別扭。
他有些羨慕地看了看嘴巴周圍干干凈凈的祝余,嘆了一口氣。
祝余并不知道嚴道心這會兒竟然已經(jīng)心情不好到羨慕她是女子所以不長胡子了。
她一邊跟在陸卿身后往南書房走,一邊在心里面犯琢磨。
錦帝這皇宮還是很大的,那個南書房卻面積比較小,她就不信在這宮中沒有更寬敞舒適的書房可供錦帝批閱奏章,讀書休息。
怎么就這么巧,每一次陸卿被傳召,都是在南書房……
就這樣一路走著,他們又來到了那南書房門口。
“王爺,諸位,請在此處稍作等候,老奴進去稟報一聲?!备吖剿貨]少從陸卿手里頭得甜頭兒,所以對他的態(tài)度始終很恭敬熱絡。
說完之后,他便將其他人留在門外,自己一個人進去了。
過了一會兒,再出來的時候,他的表情看起來就有些不大自然了,皺著眉頭,看了看陸卿,又朝梵王侄子瞥了幾眼,問:“你便是梵王的侄子?方才宮中侍衛(wèi)送來的折子,就是你所寫所呈?”
“正是……”梵王侄子剛想自稱“卑職”,意識到自己并未有官職在身,自己又不是梵王的親兒子,沒有被過繼到叔父的名下,所以養(yǎng)子都論不上,也不可以在錦帝面前稱“臣”,于是在嗓子眼兒里尷尷尬尬地咕嚕了一下,才擠出兩個字,“小民?!?/p>
“那就都請進吧。”高公公對他冷淡地點了點頭,放開了身后的門口。
幾個人依次進了門,跪在了門里的那一片空地上。
錦帝依舊坐在那張書案后頭,就和之前兩次在這里見到他的時候差不多。
不過他今日看起來精神頭兒可是不大好,有些沒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臂支在一旁的扶手上頭,撐著頭,有些神色懨懨的。
看到幾個人進去,他的目光掃了一下梵王的侄子,就很快從他的臉上移動到了陸卿的身上,默默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不知道是對陸卿胡子拉碴的模樣不滿,還是覺得那一身打扮有失身份,又或者是這幾個人在囚車里顛簸數(shù)日,這會兒身上的氣味著實是談不上好,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之前與我說,要去游歷山河,我允了。”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很顯然這話是對陸卿說的,“沒想到,我兒現(xiàn)在果真是長大了,腿腳竟然如此強健,這一游歷,怎么就跑去了梵國?!”
“陛下!”不等陸卿開口,一旁的梵王侄子不由分說,咚咚咚就磕了三個響頭,“小民求陛下為叔父做主!
我叔父治理梵國兢兢業(yè)業(yè),鞠躬盡瘁,是梵地人人稱頌的好王爺!他對下體恤百姓,對上效忠陛下,實在不該被逍遙王和他帶去的庸醫(yī)合伙害死了性命??!”
錦帝被他這么一嚷嚷,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更加痛苦了,他揉了揉額角,強撐著舒展開眉頭,對一旁的高公公吩咐道:“梵王的侄兒,便如同朕的侄兒,千里迢迢而來,便是朕的客人,還不給客人賜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