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清伯火氣沒撒出來，還見到了孫女自私惡劣的真面目，大受打擊之下胸口發(fā)悶，胃里翻騰，一張嘴吐了出來。

孫輩們不敢捂嘴，屏氣愣愣看著毫無體面的祖父。

老夫人厲聲道：“扶老伯爺回房！”

兩個健壯仆婦進(jìn)來把永清伯帶走，地上狼藉由婢女忍著惡心清理。

這頓飯是吃不下去了，老夫人黑著臉讓孫子孫女們散了，只留下秋蘅去了里屋。

“祖母。”

老夫人看了秋蘅一會兒，嘆口氣：“你祖父那些話，聽聽就算了，你不必有負(fù)擔(dān)?！?/p>

秋蘅眸光微閃。

府上都知道老夫人偏疼秋松，今日永清伯這么一鬧，還以為老夫人會埋怨她。

當(dāng)然她不怕被埋怨，只是有些意外老夫人的態(tài)度。

“阿蘅啊?！崩戏蛉四抗鈴?fù)雜，看著眼前少女。

過了這個年也不過十六歲，怎么這么有想法呢？

“祖母沒想到，這個縣主之位是你向今上要來的。你就不怕今上生氣？”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子賞賜還能挑揀的？

“今上看起來是真心要賞我，我才敢提要求?！?/p>

老夫人仍覺不可思議：“你是怎么想到自己呢？”

秋蘅微微偏頭：“不該想到自己么？”

“不是不該……”

正常女子聽到今上要獎賞家族爵位傳下去，已是高興瘋了，哪會想到其他。

哦，這丫頭不正常，是鄉(xiāng)下長大的。

老夫人心中感慨萬千，擺擺手：“回去歇著吧?！?/p>

“孫女告退?！鼻镛扛Ａ烁?，走了幾步回頭，“祖母也生我的氣么？”

她可以不問的，可與老夫人相處這么久，便有了期待。

老夫人沉默半晌，嘆道：“要是你放棄了伯府再傳承三世而只顧自己，祖母確實會生氣。但現(xiàn)在么——”

老太太視線投向窗子。

窗子糊了紗，模模糊糊，就好像永清伯府一些人對襲爵的念想。

“傳一世又如何呢？不過就是到你大伯為止，到時候又是不甘心，不死心，徒勞掙扎。”

最可怕的是把人變成鬼，親人不似親人。

丈夫如此，長子能看出來也是如此，她受夠了。

“大夏官員俸祿豐厚，沒了傳承爵位的奢念，專心在讀書上，說不定更有出路?！崩戏蛉诵π?，“去吧?！?/p>

“孫女告退?！鼻镛磕_步輕松走了。

秋萱沒有回房，去了二太太蘭氏那里。

“萱兒用過晚飯了嗎？”看著明年就出閣的女兒，蘭氏怎么都看不夠。

“在祖母那里吃了一半，祖父來了……”秋萱講了千松堂中發(fā)生的事。

蘭氏聽得嘴角翹起：“難怪你祖父這么生氣?！?/p>

“娘——”秋萱挽著蘭氏胳膊，“我到現(xiàn)在還覺得震撼。要是我面對今上，聽今上說要獎賞家里，早就喜出望外，哪會想到其他……”

根本到不了在自己和家族之間選擇這一步。

蘭氏撫了撫女兒的發(fā)：“萱兒，你馬上要出閣了，以后會為人妻，為人母。但你永遠(yuǎn)是娘的女兒，娘有私心，希望你以后能像你六妹那樣，在不傷害旁人的情況下，多為自己想一想?！?/p>

六姑娘一定被她的養(yǎng)父母養(yǎng)得很好。

秋萱輕輕點頭：“娘，我知道了?！?/p>

秋芙在回去的路上，提醒秋蕓和秋瑩：“今日這事不要和父親、母親說。”

讓他們知道了，定會怨上六妹。

秋蕓遲疑道：“我們不說，三弟恐怕也會說的?！?/p>

“反正我們別說?！鼻镘叫闹懿涣饲锼?，不由泄氣。

姐妹三人分開后，秋蕓想了又想，悄悄去了大太太趙氏那里。

父親、母親早晚會知道的，那不如她先告訴嫡母，也好爭取一些嫡母的好感。

大姐在宮中，與嫡母關(guān)系冷淡，四妹和嫡母鬧僵了。當(dāng)母親的，總需要一個乖巧聽話的女兒。

“見過母親?！?/p>

趙氏淡淡問：“不是請過安了，怎么這時候過來了？”

本來就心情糟，看到庶女就更影響心情了。

“剛剛在祖母那里用飯，祖父過去了……”

聽秋蕓說完，趙氏臉色鐵青，勉強維持著冷靜賞了秋蕓一件首飾讓她退下，打發(fā)人去請秋大老爺。

秋大老爺過來后就問：“什么事?。磕歉赣H、母親又打起來了？”

他真沒想到，他都能當(dāng)祖父的年紀(jì)了，雙親開始打架了，動手的那種。

“不應(yīng)該啊。今日蘅兒受封縣主，父親、母親心情應(yīng)該都不錯?！?/p>

趙氏冷笑：“還蘅兒呢！我可聽說，今上本來要獎賞咱們伯府爵位多傳一世，結(jié)果秋蘅不樂意，要今上賞她自己，這才封了她為縣主。”

秋大老爺臉色驟變：“當(dāng)真？”

“老伯爺為此專門去了千松堂，秋蘅親口承認(rèn)的……”趙氏把秋蕓說的道來。

“這個秋蘅，她怎么敢！”秋大老爺氣得在屋中打轉(zhuǎn)。

趙氏心中嘔血，語氣也差：“先前秋蘅有出息，老爺總說受益的最終還是咱們大房，結(jié)果呢？”

“這時候就不要說這種風(fēng)涼話了！”秋大老爺怒道。

“那老爺能如何？去打秋蘅一頓嗎？她現(xiàn)在可是縣主了，真要計較起來，咱們見了她都該行禮?！?/p>

秋大老爺往椅子上一坐，氣得捶了一下胸口。

不管永清伯府眾人是何心情，隨著秋蘅受封縣主的消息傳開，邀請她小聚的帖子如雪花紛紛而來。

秋蘅第一個要去的就是康郡王府。

因為與康郡王妃的義女關(guān)系，出于禮節(jié)，老夫人第一時間打發(fā)人去康郡王府送了信兒。

出門這日，下雪了。

雪花如絮，漫天揚灑，落到地上漸漸堆積，如鋪了無邊無際的銀毯。

“祖母，康郡王府我自己去吧，下雪天路滑?！?/p>

“你祖母還沒老得動不了。”老夫人白秋蘅一眼，大步走向停在二門處的馬車。

秋蘅無奈搖搖頭，忙跟上去扶著老太太。

康郡王府中，馮采月姐妹也隨母親長春侯夫人過來了，一聽秋蘅到了全都跑了出去。

長春侯夫人哭笑不得：“采星就罷了，采月挺穩(wěn)重的性子，不知道怎么就跳脫了?！?/p>

康郡王妃笑笑。

她可太知道了，她這個義女，但凡年紀(jì)小點的沾上就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