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寒看著薛全掏出的瓷瓶,一時忘了反應。
就這么直接把丹藥拿出來了?
就這么直接說是妙清真人煉制?
他來打探,已經做好了問不出什么再暗查的打算,這順利得有些讓人不適應。
再看薛全眼中流露的自得,薛寒明白幾分:病了多日的今上身體大大好轉,養(yǎng)父認定是他所獻靈藥的功勞,哪怕再謹慎,也有炫耀心。
在他這個養(yǎng)子面前炫耀,安全可靠。
“這……就是妙清真人煉制的靈藥?”薛寒目光落在薛全手中瓷瓶上,琢磨著是委婉討要,還是直接討要。
“正是。”薛全笑瞇瞇點頭,把瓶塞拔開,“伸手?!?/p>
薛寒:?
薛全皺眉:“傻愣著干什么?”
薛寒默默伸出手去。
薛全小心翼翼倒了一粒藥丸在薛寒手心,猶豫了一下,又倒了一顆。
薛寒心情復雜極了:“父親——”
薛全面上難掩心疼之色:“這是妙清真人單獨給為父的,不多,只能給你兩粒?!?/p>
薛寒動了動眉梢,先把藥丸用手帕包好放入荷包,才問:“不知這藥丸——”
“靈藥。”薛全不悅糾正。
薛寒從善如流改口:“不知這靈藥有何功效?”
薛全下頜微抬,語氣不覺激動:“這靈藥病患吃了能大好,本就健康的人吃了可延年益壽?!?/p>
薛寒陷入了沉默。
養(yǎng)父也是有城府的人,為何像失智了一般?
薛全誤會了養(yǎng)子的沉默,和善拍拍他胳膊:“寒兒,你還年輕,用不著吃太多,等妙清真人再給為父靈丹,為父再分你?!?/p>
薛寒強扯出一絲笑:“多謝父親。那妙清真人昨日進宮——”
薛全眼里笑意更深:“前日今上服用妙清真人的靈藥好了許多,昨日特召妙清真人進宮伴駕?!?/p>
“看來妙清真人要越過明薇真人去了?!?/p>
“這也是能者居上。”薛全淡淡道。
明薇真人雖是玉昭觀道法最精深之人,煉丹之術比妙清真人還是差遠了。妙清真人吃虧在來京城沒幾年,沒有機會向今上展露本領,好在他慧眼識英,以后妙清真人當了國師總會記得他這份提攜之情。
“父親?!?/p>
“怎么?”
薛寒本想說服用靈藥要慎重,一想靖平帝都吃了,空口說這些不過是惹養(yǎng)父氣惱,便把勸說咽了下去:“多謝父親想著孩兒?!?/p>
薛全笑了:“我就你這么一個兒子,不想著你想著誰?”
離開皇城,薛寒直奔城外,
徐伯正躺在院中椅子上,臉上遮著一把蒲扇曬太陽,聽到院門處傳來的動靜渾身一僵,不祥的預感升起。
很快熟悉的聲音傳來:“徐伯?!?/p>
徐伯沒吭聲。
“徐伯,曬太陽呢。”
徐伯依然沒吭聲。
“徐伯睡著了嗎?”
遮在臉上的蒲扇被拿開,徐伯忍無可忍跳起來:“徐伯沒睡,徐伯死了!”
一來就沒好事的臭小子!
薛寒訕訕笑著為徐伯搖蒲扇:“徐伯肯定會長命百歲的。”
徐伯狠狠瞪他一眼:“你少來煩我,說不定我能活久點兒。說吧,又有什么糟心事?我警告你,要是再讓我去小姑娘家坐牢,我毒死你!”
徐伯一想在冷香居那段比坐牢還難熬的日子,就咬牙切齒。
坐牢至少不用時刻擔心被人發(fā)現(xiàn),
“這次哪兒也不去。”薛寒把一顆藥丸拿出來,“麻煩徐伯看看這藥的作用。”
“又是亂七八糟的藥?!毙觳菚r頭大,不情不愿把藥丸接過來端詳,“這藥有沒有什么說法?”
“說是病患吃了能大好,正常人吃了能延年益壽?!?/p>
聽著倒不夸張。
徐伯又問:“大好是怎么個大好?”
“纏綿病榻數(shù)月,吃了后看起來與常人無異?!?/p>
“這樣的神藥我可沒聽說過?!毙觳畵u搖頭,收好藥丸,“明日再過來,帶上芳洲做的點心?!?/p>
“多謝徐伯?!?/p>
徐伯擺擺手,把薛寒轟走。
薛寒回到城中時間還早,約了秋蘅出來。
“今上身體好轉是因為服用了妙清真人煉制的靈藥,靈藥我得了兩顆,其中一顆送去徐伯那里了?!?/p>
秋蘅震驚:“這么快就打探到了?還把靈藥拿到手了?”
薛寒尷尬牽牽唇角:“是養(yǎng)父替妙清真人獻的靈藥……妙清真人贈了養(yǎng)父一瓶靈藥,養(yǎng)父給了我兩粒。”
秋蘅:“……”
和薛全有關的這一局,她因薛寒難免束手束腳,沒想到豁出去了讓薛寒幫忙,會如此容易……
“徐伯讓我明日過去,他想吃芳洲做的點心?!?/p>
這個要求太簡單,第二日秋蘅與薛寒一起去見徐伯,帶了兩大盒點心。
徐伯已經等著薛寒了,對他把秋蘅帶來,毫不意外。
“徐伯,聽說你想吃點心,芳洲特別高興,里面除了常做的,還有她新研究的櫻桃煎,比外頭賣的味道好很多?!?/p>
“櫻桃煎?”徐伯點點頭,“正是吃櫻桃的時候,應該不錯?!?/p>
薛寒開口:“徐伯——”
徐伯一記眼刀飛過去:“一點不如阿蘅懂事?!?/p>
薛寒老實閉嘴。
徐伯沒再耽誤工夫,直接道:“你昨日送來的藥丸有問題?!?/p>
秋蘅與薛寒對視一眼。
“你說病患服用此藥后病情明顯好轉,實則是以猛烈藥效暫時把病癥壓下,不講陰陽調和,透支元氣精血,可謂飲鴆止渴的虎狼之藥?!毙觳f著這般驚人的話,語氣卻很平靜。
這樣的事,他以前見得多了。
薛寒的臉色難看極了。
這藥是妙清真人借養(yǎng)父之手獻給今上的,而今上已經服用了!
若把此事擺到明面上,今上信了,養(yǎng)父難逃一死,今上不信,那他就是誣陷。
秋蘅聽了徐伯的話,心中也是百轉千回。
一吃即死的藥變成了讓身體貌似好起來的虎狼之藥,可這樣的藥吃上一段時日,靖平帝還是難逃一死。
對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二人沉默時,徐伯突然問:“薛小子,這藥……是不是你從宮里帶出來的?”
薛寒收斂心神,驚訝看向徐伯。
這些年,徐伯從來做得多,問得少,深知知道多了沒好處。
徐伯看了看秋蘅。
“我的事阿蘅都知道,徐伯想說什么不用避著她?!?/p>
徐伯沉默片刻,嘆氣問:“這藥是不是給今上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