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蕭昱照的話,方荀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能者多勞,說的便是如此,雖然誰都想留王大人做事,但是王大人最終還是得聽陛下的,陛下讓他去哪,他便去哪,一切都由陛下決斷?!?/p>
蕭昱照幽幽道:“那元輔呢?也聽朕的嗎?”
方荀心中狠狠一跳,不知道蕭昱照說這話什么意思,他恭敬道:“陛下是天下之主,自然都得聽陛下的。”
蕭昱照嘆氣:“是嗎?朕高坐在龍椅之上,身處京城之中,只怕有些事情鞭長莫及?。 ?/p>
方荀抬頭看了一眼,不知道他此時說這個是要敲打他,還是在點他。
還沒想好措辭怎么開口,蕭昱照便說起了旁的:“王大人這事先放一邊,元輔繼續(xù)說順天府放榜一事吧····”
——
回到文華閣直廬,方荀腳底已經沾上了不少水,方正坤看到父親回來,立馬提著鞋子彎腰給父親換鞋,一邊期待的問道:“父親,怎么樣?王學洲有沒有離開工部?”
方荀手搭在兒子的肩膀上,換上干爽的鞋子朝著軟榻走去,聞言開口問道:“你和毛尚書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此事?”
方正坤無奈道:“也是巧了,今日他去吏部銷了假回工部任職,正巧遇到了長洲那邊申請修補城墻的文書,這小子眼睛尖了的很,一下子就指出里面有兩處語焉不詳,還有幾處尺寸標記不對的地方,還說要重審長洲之前的檔案?!?/p>
“韓侍郎和毛尚書商量了一下,趕緊過來通知了我?!?/p>
方荀眉頭也皺了起來:“這么巧?他剛來文書就到了他手上?韓侍郎怎么說?”
聽到父親懷疑的話,方正坤斬釘截鐵:“韓侍郎老家的族親還要靠著我們方家討生活,這樣做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他怎么敢這樣做!”
方荀剛才也就是隨口一說,他也覺得韓侍郎故意這樣干的可能性很低。
“這次,申報了多少?”
方荀淡淡問道。
方正坤低聲道:“五萬兩。”
“什么?!”
方荀怒目而視:“胡知縣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申報五萬兩!這是干什么?準備把城墻推了重新建?!胡鬧!傳信給他,自已請罪吧!”
方荀沒想到胡知縣如今膽子竟然這樣大,敢申報五萬兩!
方正坤聽到父親這樣說,立馬開口:“父親放心,我已經讓人送信回去,讓他重新寫請罪折了,關鍵是王侍郎那里……”
方荀沉聲道:“沒想到他年紀不大,做事卻謹慎,確實棘手,不愧是撼動了崔家的人·····算了,日后沒事還是不要對上他了,他圣眷正濃,要是再被他盯上,我們可不一定有崔家的手段多,他要干什么便干,明面上不要和他爭執(zhí)。”
方荀這段時間綜合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暫避鋒芒。
他之所以能做到這個位置上,就是因為他向來會審時度勢,也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
不然也不會熬走了裴道真和崔屹兩座大山。
方正坤聽到父親這樣說,表情愕然:“父親,我們還要避他鋒芒?”
有沒有搞錯?堂堂方閣老,先皇任命的輔佐大臣,內閣的元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居然要避一個三品官的鋒芒?
父親到底是老了,膽子越來越小。
方閣老看他一眼,冷笑:“你以為我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如果不謹慎,我早在裴家和崔家斗法的時候就已經查無此人了!永遠不要小看了任何人,就連當今····當年也是先皇所有皇子中最平平無奇最沒有存在感的一位,可如今呢?”
以前真是看走眼了!
方荀心中長嘆一聲,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方正坤撇嘴:“運氣好罷了?!?/p>
方荀盯著兒子目光嚴肅:“如果只靠運氣能走到今天,那更能說明他就是天命所歸了,跟天意作對,有好下場?”
方正坤不愿和父親爭吵,便沒有說話。
但心中卻在想著,人不可能一直運氣好吧?
方荀看到兒子無話可說,這才說起了旁的事情:“老家那里尾巴都清掃干凈了嗎?上次陛下派錦衣衛(wèi)過去,查到什么沒有?”
方正坤輕蔑一笑:“錦衣衛(wèi)一到姑蘇就被人發(fā)現了,全程一直有我們的人盯著,其他家也都各有耳目,海上的事情任他們查,在城內也查不出什么,因為事情壓根兒就不是在城里發(fā)生的,海上的消息他們想打聽?做夢吧!”
方荀表情狠厲:“讓他們管好自已的嘴巴!如果不是有人亂說,車公肅那老匹夫是從哪知曉的?現在還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讓老三給我警醒一些!發(fā)現誰不聽話,日后海上的生意,就與誰無關!”
今日陛下說的那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方荀不敢隨意猜測,只能傳信回去讓他們先老實一段時間。
——
韓侍郎剛從文華閣回到工部,打著油傘腳步匆匆的一進門,便對上了王學洲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衙房內視線昏暗,王學洲的半張臉藏在陰影處,看上去宛如鬼魅。
韓侍郎心臟驟然緊縮,倒退一步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王學洲從門口正中間的椅子上站起身,伸出手朝著韓侍郎拉去:“老韓啊,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韓侍郎揮開他的手站起來:“王大人好端端的,搬張椅子坐在門口中間做甚?嚇人一跳?!?/p>
“這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韓侍郎這是做了什么虧心事?”
王學洲笑呵呵的看著他。
韓侍郎一臉淡定:“下官能做什么虧心事?就是沒想到這里有個人罷了?!?/p>
王學洲圍著他轉了一圈:“韓侍郎剛剛做什么去了?”
“下官剛才去內閣匯報本月的幾項工程立項、核銷錢糧以及人事任免,王侍郎這個月不在工部,所以只能下官獨自前去。”
韓侍郎深得說謊的精髓,那便是說話真假參半,讓人難辨。
哪怕王侍郎去查,也只能查到他去了內閣,具體說了什么卻是查不到的。
王學洲點頭,似乎是信了,然后他將一份留存的文檔,摔在了韓侍郎面前:“這是怎么回事?我不在為什么會有我的簽名?”
韓侍郎拿起來看了看,無比鎮(zhèn)定:“因為這個工程必須由王侍郎簽字才能進行,您不在,下官替您處理,便簽了名字,如果這個工程完成了您還沒來,下官便會上門告知,現在您來了更好,等驗收的時候,您親自去一趟,到時候在完工上簽字即可?!?/p>
王學洲眼神驚異的看著韓侍郎。
臨危不懼,好個心理素質!
“原來如此,本官知道了?!?/p>
“王大人可還有疑問?”
“沒有了?!?/p>
“那下官去做事了?!?/p>
韓侍郎說完便回到了自已的位置上,一臉輕松。
——
下衙回家,王學洲特意買了東西繞路去了古在田家。
古在田聽到門子來報,差點以為自已聽錯了。
看到王學洲進來,有些詫異的問道:“喲,今日這是抽了什么風?怎么突然想起來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