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陰弘智(陰妃的哥哥)的府邸之中,他與燕弘信(陰弘智妻子的哥哥)正相對而坐,幾案上擺放著精致的茶具,裊裊茶香升騰而起。
二人看似悠閑地喝著茶水,可那時不時飄向門口的目光,卻暴露了他們內(nèi)心的不安。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表面的平靜,手底下的眼線匆匆忙忙地跑了進(jìn)來,神色慌張地匯報:“陰國舅,齊王府的柳樹倒了?!?/p>
陰弘智聽到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身體猛地一震,手中的茶杯差點(diǎn)滑落
他迅速轉(zhuǎn)頭看向燕弘信,口中喚道:“內(nèi)兄?!?/p>
燕弘信眉頭緊皺,眼神犀利地掃了一眼前來匯報的眼線,聲音低沉地命令道:“都下去吧。”
待下人們?nèi)缑纱笊獍愕赝讼潞?,室?nèi)陷入了一片死寂。
燕弘信率先打破沉默,語氣沉重地開口:“看來陰妃娘娘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p>
“只是,妹婿啊,咱們?nèi)缃袷诸^的兵力實(shí)在是太過薄弱?!?/p>
“就憑這點(diǎn)力量,想要抵擋朝廷的大軍,無異于以卵擊石,怕是根本毫無勝算??!”
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焦慮地在屋內(nèi)踱步。
陰弘智深吸一口氣,緩緩放下茶杯,目光堅定地看向燕弘信,說道:“我們確實(shí)難以正面抗衡朝廷的征伐大軍,這一點(diǎn)毋庸置疑。”
“若朝廷真的決心攻伐齊州,拿下齊州簡直就是易如反掌之事。”
“可你切莫忽略了,我們并非毫無底牌?!?/p>
“我們暗中籌備已久,還有三千死士效命,他們個個忠心耿耿,皆是可戰(zhàn)之士?!?/p>
“再者,有齊王殿下在,齊州的兩萬兵馬雖受朝廷節(jié)制,但齊州都督與你相熟,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也可成為我們手中的關(guān)鍵力量,予以調(diào)動?!?/p>
“如今的局勢已經(jīng)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陛下絕對不會輕易饒恕齊王殿下的罪行?!?/p>
“一旦朝廷開始徹查此事,齊王殿下一倒,會發(fā)生什么不用我多說了吧?”
“你我皆是與齊王殿下緊密相連之人,到時候必然會被牽連其中,插翅難逃?!?/p>
“事已至此,我們已經(jīng)沒有其他的退路可選,天下雖廣袤無垠,可如今四處皆是朝廷的眼線,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倒不如索性孤注一擲,放手一搏?!?/p>
“倘若機(jī)緣巧合,我們真能成功,齊王殿下得以入主大統(tǒng),你我便是立下不世之功,那從龍之功帶來的地位,將會讓我們從此飛黃騰達(dá)。”
燕弘信聽到“從龍之功”這四個字時,身體下意識地微微一震,眼中閃過渴望。
是啊,從古至今,這從龍之功的巨大誘惑,又有幾人能夠真正抗拒?
哪怕心里清楚地知道,成功的幾率微乎其微。
可萬一,只是那萬中無一的萬一,真的成功了呢?那便是一步登天,徹底改變命運(yùn)。
陰弘智緊緊盯著燕弘信的眼睛。
再次勸說道:“內(nèi)兄,與其在此坐以待斃,眼睜睜地看著朝廷清理我們,不如鼓起勇氣奮起一搏,說不定還能為自已,為家族拼出一條生路?!?/p>
其實(shí),他們兩人心底都清楚,自李佑那沖動魯莽地當(dāng)街?jǐn)貧?quán)萬紀(jì)之后,李佑的命運(yùn)已經(jīng)注定是死路一條。
他們這些與李佑利益相關(guān)之人,此刻就像是被同一根繩索緊緊捆綁在一起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李佑若死,朝廷必定會順藤摸瓜,對他們展開清算,他們絕無可能獨(dú)善其身。
燕弘信站在原地,眉頭緊鎖,內(nèi)心陷入了激烈的掙扎之中。
良久,他緩緩抬起頭,最終還是狠狠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我這就去點(diǎn)齊人馬!”
言罷,他整了整衣衫,大步流星地朝門外走去。
在齊王府內(nèi),李佑滿心的憤懣無處宣泄,只能借著摔砸屋內(nèi)的各種物件來釋放內(nèi)心的壓抑。名貴的瓷器破碎聲,桌椅的倒地聲不斷響起。
他的房門被緩緩?fù)崎_,陰妃身著華麗無比,繡滿精美花紋的盛裝,端著雙手,冷冷地凝視著屋內(nèi)一片狼藉的景象和那正在瘋狂發(fā)泄的李佑。
“你在此處打砸又有何用?”
陰妃呵斥道。
“去把你的藩王服穿上?!?/p>
李佑聽到聲音,緩緩抬起頭,望向陰妃,滿臉的不解溢于言表:“母妃,穿藩王服做甚?”
“我素來不喜穿那服飾,穿著極為不自在?!?/p>
“還有,母妃您今日為何穿得如此隆重?難道是府里的戒嚴(yán)已經(jīng)解除了?”
想到此處,李佑眼中驟然一亮,眼神中瞬間燃起了希望,他急忙快步走到陰妃面前。
陰妃看到他這副模樣,只覺得悲哀,緩緩閉上雙眸,深深地嘆了口氣。
突然,她猛地?fù)P起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巴掌朝著李佑揮去。
“啪”的一聲脆響,在這寂靜的屋內(nèi)顯得格外刺耳。
李佑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死死地看著自已的母妃,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他下意識地捂著臉,整個人呆立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李佑啊,李佑,都已然到了這般危急時刻,你卻依舊懵懂不清,搞不清楚狀況。”
“你怎會是李世民的兒子?”
“如今所有人,皆因你而陷入絕境,即將把性命豁出去,唯有你這蠢貨,尚不知大禍臨頭。你還天真地以為李承乾會放過你嗎?”
“即便你認(rèn)為李承乾會因殺弟而背負(fù)罵名,可你有無想過你手底下那些官員的心思?”
“你若身死,他們誰能逃脫朝廷的清算?”
“此刻,去把你的藩王服穿好,我們反了!”
陰妃說完,再不多看李佑一眼,徑直扭頭快步離去,那身姿雖依舊婀娜,卻透著冷意,衣袂飄飄之間,帶著悲壯。
只留下李佑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語:“造反?母妃,您是不是弄錯了?”
“我不要造反??!母妃!”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無助,在這空曠的屋內(nèi)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