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紅院,十里秦淮之中一等一的風(fēng)月場。
大白天的就已高朋滿座,絲竹歌聲不絕于耳。
怡紅院的老鴇子,在樓上就瞧見一隊騎兵,簇擁著幾位穿著斗牛服的侯爺過來,趕緊蹬蹬的跑下樓。
“哎喲,幾位老爺子....”
老鴇子三十出頭,正是風(fēng)韻最美的歲數(shù),扭臀甩胯,捏著手絹上前,“可有日子沒幫襯我們這小店了!”
曹震大手,輕車熟路的攀在老鴇子的腰上,對著那兒的贅肉捏了一把,笑道,“叫誰老爺子呢?叫哥!”
老鴇子風(fēng)情萬種的一笑,順勢靠在曹震身上,磨蹭開口,“哥哥!”
“呵呵呵!”
曹震哈喇子都快下來了,“一會你來伺候我,咱倆喝他三皮杯!”
“妹子我這歲數(shù)大了,還是給您找小閨女....”
不等老鴇子說完,曹震就捏著她的下巴笑道,“誰說你歲數(shù)大?你歲數(shù)能有我大?再說,我還就喜歡歲數(shù)大的!”
說著,回頭浪笑道,“兩位哥哥,是不是?歲數(shù)大的....他媽的...就去火!”
“哈哈哈哈!”
郭英和薛顯笑得前仰后合。
李景隆被他倆夾在中間,低著頭滿臉尷尬。
“樓上包間請!”
老鴇子挎著曹震的胳膊笑道,“馬上給幾位哥哥預(yù)備好酒好菜!”
“嗯嗯嗯!”
曹震不住點頭,忽然停步,回頭對著李景隆努嘴,“嘖,不認識他?”
“這位哥哥.....”
老鴇子看著面頰粉嫩,一表人才的李景隆,忽的就眼神迷離了,咬著嘴唇道,“這位小哥哥,看著倒是面生!”
“你他媽管誰叫哥哥呢?”
李景隆心中大怒,“你都能當我媽的歲數(shù)了,叫我小哥哥?”
“哎哎哎!我說你瞅著小伙兒,眼睛都他媽直了!”
曹震又捏著老鴇子的下巴,“記住嘍,這位是咱們大明朝.....”
薛顯在旁接口,“金吾衛(wèi)都指揮使....”
郭英也道,“掌皇城禁衛(wèi)軍事,光祿寺卿....”
曹震做最后的總結(jié),“世襲罔替曹國公,李景??!”
“我尼瑪....”
李景隆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三個老匹夫,逛窯子報名號,也是沒誰了?
“哎喲,原來是曹國公.....”
不等那老鴇子說完,曹震又來了一句,“記住,今兒所有的花費,都記他賬上!”
薛顯背著手朝樓上走,“別替他省錢,給老子來三個姑娘!”
“我呸....你個老殺才,你咋不死在娘們身上!”
李景隆心中狠狠的咒罵,無奈的跟著仨老匹夫上了樓。
~~
二樓雅間極大,且臨窗。
江風(fēng)陣陣,不住涌入,令人無限舒爽。
曹震土匪一樣,進了雅間就把帽子扔了,靴子脫了,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
又兩下把衣襟扯開,隱隱露出護心毛來。
一群怯生生的歌姬,站在門口。
其中一名懷抱琵琶的,引得曹震的注意。
“你唱曲....”
那歌姬微微低頭,“不知侯爺喜歡聽什么?”
“你唱什么呀?”曹震往嘴里扔了一把瓜子,嘎巴嘎巴的嚼著。
“奴家會柳辭,少年游....蝶戀花.....”
“十八摸!”
曹震大手一揮,打斷歌姬,“好好唱,唱好了曹國公有賞!”
“我曹,連小費都得我來給?”
李景隆心中暗罵,真想跳起來,打破曹震的狗頭。
“奴不會唱十八摸.....”那歌姬臉色微紅。
“嘖....不是,你干這個的,你不會唱十八摸?”
曹震嚷嚷道,“就那個...就那個....大姑娘抓幾把....大姑娘抓幾把......”
他說話時帶著濃濃的淮音,以至于李景隆在一旁聽得直迷糊。
心中暗道,“抓幾把....?抓什么抓幾把....?”
這時,就見曹震盯著那歌姬,“我這歲數(shù)大了想不起來怎么唱了?就那個,大姑娘抓幾把........”
那歌姬懵懂的接口,“抓幾把....抓什么?抓幾把....瓜子?”
噗!
邊上郭英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咳嗽著大笑,“哈哈哈哈....老子這么大歲數(shù)了,第一次聽說十八摸是大姑娘抓幾把瓜子?哈哈哈!”
頓時,李景隆臉色漲紅。
他這才明白過來,曹震那廝剛才唱的是什么!
“丟人呀!這幾個老殺才,就不知臉面為何物?”
李景隆心中暗道,“一個個這個侯那個侯的,一點臉都不要呀!”
“去!”
砰,曹震一拍桌子,怒道,“給老子換一個會唱十八摸,大姑娘抓幾把的來!”
“哎呦,哥哥,您消消氣!”
這時,香風(fēng)撲鼻。
剛才的老鴇子,帶著幾個豐腴的頗有年歲的姐兒,笑著從門外進來。
然后一屁股坐在曹震身邊,笑著道,“這些都是揚州瘦馬,是專門伺候那些秀才公的!她們不會唱市井小調(diào)....奴給您換換!”
“草,遭瘟的書生就喜歡這種調(diào)調(diào)!”
曹震罵道,“婊子不看活兒...看他娘的詩詞歌賦......”說著,又道,“換趕緊換!”
“樓里剛來了一批色目歌姬,會跳肚皮舞!”那老鴇子又道,“一個勁兒的搖呀抖呀,奴一個女人看了都臉紅!”
“色目人不要!”
郭英擺手,“味兒大!要玩就玩咱們大明本地的!”
薛顯已經(jīng)喝上了,端著就杯,“對,味兒正!”
李景隆這邊,一個三十多歲肥肥的姐兒,已是挨著他坐下。
而后眉目輕動,輕啟朱唇,“奴來喂曹國公您吃果子!”
說著,貼近李景隆,低聲道,“曹國公,您愛吃葡萄干嗎?”
唰!
李景隆后背冷汗都下來了。
“嘿嘿嘿!”
曹震在旁壞笑,“老漢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國公還是個雛兒吧?”
“行了!”
就在李景隆再也忍耐不住,即將暴走的邊緣,郭英發(fā)話了。
“都別逗他了!說正事!”
說著,他端著酒杯,看向李景隆,“你是不是覺得,我們?nèi)齻€老不死的,故意拿你開心?”
“晚輩不敢!”
“告訴你!”
郭英正色道,“今兒請我們一頓,你不吃虧!”
薛顯斜眼道,“別人想請,老子還不給他這機會呢?你真當我們哥幾個沒錢逛窯子?”
“晚輩可沒那個意思!”
忽然間,李景隆對這幾個老匹夫,有些捉摸不透了。
“第一,你得合群!”
郭英繼續(xù)道,“你現(xiàn)在不是曹國公府的公子了,你現(xiàn)在是咱們淮西武人了!”
說著,他拍拍李景隆的肩膀,“你得跟咱們親近,明白嗎?”
“再者!”
薛顯又道,“你奉旨掌管金吾衛(wèi),我們老哥幾個,雖心中對你這毛頭小子有些不服,可圣旨在上,今后也要聽命于你!”
“所以,今兒逗你一頓,就算是扯平了!”
“放心!”
曹震咧嘴,手摳著那老鴇子,大聲道,“以后公事上,不會難為你!你是上官,爵位也高,不會讓你小子下不來臺!”
瞬間,李景隆明白了這三個老匹夫的用意。
都是大明開國百戰(zhàn)軍侯,現(xiàn)在突然被他這個毛頭小子爬到他們頭上了,心里自然有氣。
但有氣歸有氣,可又不能發(fā)作。
只能通過這種方法,來排解心中的不滿。
今兒他們倚老賣老欺負李景隆,但是明兒在公共場合,就不會給他李景隆軟釘子!
“幾位前輩!”
李景隆心中感慨,端起酒杯,“這讓晚輩怎么說呢?”
“你小子人不錯!”
郭英又道,“就是缺少了咱們武人該有的銳氣!”
“這點你不如你爹!”
薛顯接口道,“老子這輩子佩服的人不多,常大將軍都算不上真佩服。但對你老子,我是真服氣!”
曹震嘆氣,“萬軍之中七進七出,戰(zhàn)無不勝,生平每一場都是硬仗!還不像我們這些老不死的,走到哪里禍害到哪兒.....”
“所以!”
郭英也舉杯,“別墮了你父親的威風(fēng)!好好干,我們都老了,將來這大明,是你們的!”
“幾位老侯爺!”
李景隆開口,“啥也不說了,都在酒里!”
說著,仰頭三兩的杯子一口下去,一飲而盡。
“痛快!”
曹震一拍老鴇子的大腿,大笑道,“這才有點爺們樣!”
正說著,突然樓下一陣劇烈的喧嘩。
李景隆下意識的從窗口探頭出去,緊接著直接愣住。
就見一隊騎兵,在鬧市之中橫沖直撞而來。
當先一人跳下戰(zhàn)馬,一鞭子把怡紅院門口的龜公抽得滿地打滾。
而后站在門口,大聲喊道,“李景隆,給我滾出來!”
“嘶.....”
曹震在旁大笑,“壞了!你媳婦找來了!”
“李景隆,出來!”
樓下,粉面鐵青一身男裝之人,不是鄧小鳳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