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芳菲,渲染著應(yīng)天府的街頭。
暖陽下的整個城市,像是剛開了臉兒,剛學會涂抹胭脂,穿上輕薄透亮紗衣,露出肩膀的少女,份外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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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千金樓天字號雅間之中,朱標看著手中的賬冊,驚呼道,“怎么這么多?”
他手中的,正是昨晚三江源呈給李景隆的,這一年來的收益的賬冊。
三江源如今是朝鮮唯一的票號,而且因為還拍下了在朝鮮的各類商貿(mào)專權(quán),在短短一年的時間內(nèi),已膨脹成了遼東地區(qū),第一大的票號。
不,可以說是朝鮮境內(nèi),第一大票號!
因為就他一家,別無分毫!
除了銀票之外,還幾乎壟斷了大明跟朝鮮的所有貿(mào)易。
從針頭線腦到各種藥材,從大米糧油到布匹鐵器。
而且還有各種礦產(chǎn)山林!
別說朱標了,即便是見多識廣的李景隆見了賬本之后也嚇了一跳。如今光是賬上可以調(diào)動的現(xiàn)銀,就高達六十萬兩。
“三江源的掌柜的說,明年這個數(shù),只怕是打不住...”
李景隆在旁垂首道,“還要漲兩三成,最起碼的!”
“嘶!”
朱標又是倒吸一口冷氣,“小小朝鮮這么有錢?”
“爛船還有幾斤釘子呢,朝鮮再小也是一國!”
李景隆在旁繼續(xù)道,“三江源的掌柜的還說了,明年開始,他們要發(fā)行貨票!”
“那是什么玩意?”朱標皺眉,想了想,“紙鈔?”
“差不多是那意思,不過紙鈔的話朝鮮君臣那邊怕是不會答應(yīng)!”
李景隆給朱標倒上熱茶,繼續(xù)道,“三江源這一年,沒少賄賂那邊的權(quán)臣貴族,甚至許諾出許多好處去!”
聞言,朱標忽深深皺眉。
“所謂的貨票,是因為三江源在朝鮮買賣貨物的時候,小額交易用的銅錢成色斑雜...而且年代不一。朝鮮那邊,甚至有咱們中國唐宋時的鐵錢...”
“是以票號那邊覺得,倒不是直接用貨票。小額買賣以物易物也好,最后換錢也好,用票匯兌,統(tǒng)一用咱們大明的銅錢還有銀子...乃至日后的銀幣!”
說著,李景隆看了下朱標的神色,趕緊繼續(xù)道,“臣以為這是好事!如此一來,朝鮮更加依賴我大明!”
貨票的事,其實就是他李景隆的主意。
一個票號即便做的再大,也沒這個膽子。
不過這事光有他李景隆,再賄賂朝鮮那些重臣們可不行,還得有大明帝國來撐腰。
“貨票呢,尤其是在朝鮮收購原材料的時候,一定格外的好用...”
李景隆又道,“按三江源的說法,不出三年,朝鮮的國庫都沒他們?nèi)茨敲从绣X...”
“不是錢的事!”
朱標突然打斷李景隆,正色道,“我是在想你剛才說的那句話!”
“哪句?”李景隆心中暗道,“哪句說錯了?”
“朝鮮朝堂之上不是沒有能臣干員!”
朱標站起身,走到窗邊,眺望秦淮河的美景,開口道,“也不都是庸俗之輩,也不是看不見...三江源在他們國內(nèi)做大的危害!”
“可是!”
說著,他笑了笑,“就因為三江源給了他們好處,給了股份,他們就一路暢通大方其便,坐視三江源壟斷各種商貿(mào)?貨票?他們看不見此事的危害嗎?”
“說白了,就是紙呀!三江源要是認,還能換東西換錢,不認的話...擦屁股都硬!”
聞言,李景隆上前,站在朱標背后,“小地方的人眼皮子淺,沒見過錢!”
“不是!”
朱標搖頭,“要我說,是官商勾結(jié),天下皆如是!一朝權(quán)在手,想的不是家國,而是自己的腰包!”
標哥這是在擔心大明將來,一旦放開的了商貿(mào),是不是也會出現(xiàn)這樣的官商勾結(jié)?
李景隆心中暗暗思量,口中問道,“太子爺,那三江源在朝鮮發(fā)行貨票....?”
“發(fā)!越多越好!”
朱標突然又是一笑,“我感慨而已,反正死的又不是我大明的人!回頭我跟戶部說一聲,日后朝廷再在朝鮮采購什么東西,三江源的銀票和貨票,都可以當做銀子來用!”
“太子爺圣明!”
李景隆豎起大拇指,而后又道,“那...北征的事朝廷若是缺軍餉的話....”
“這錢不要動!”
朱標搖搖頭,“再有倆月,各地的夏稅就收上來了.....”
說著,他又是一笑,“難得今兒出來一回,有什么好玩的?”
“臣馬上就給您張羅!”
李景隆笑道,“最近剛來了幾個揚州瘦馬,唱曲...”
“沒意思!”
唰,朱標一展折扇,笑道,“老在你這玩,都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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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開的這家異國館呀,別有一番風味!”
朱標在李景隆常茂曹泰韓勛等人的簇擁下,皆是一身便裝,出了千金樓,溜溜達達的朝秦淮河沿岸而去。
曹泰一邊走,一邊唾沫星子橫飛,手舞足蹈的。
“館中的女子,都不是咱們這邊的人!”
說著,掰著手指頭,“東瀛日本的,朝鮮的,安南的......”
“你可拉倒吧!”
常茂在旁笑罵,“那倭人女子,臉上起碼抹了二斤粉,跟刷墻似的。不知道的以為見了鬼呢,你再嚇著太子爺!”
曹泰瞪大眼珠子,“還有渾身金毛雪白雪白的,連她們那地方的毛都是金黃色的......還有跟炭似的黢黑黢黑...關(guān)上燈以為誰牙成精了飛出來的...哎喲,那人咋那么黑呢!”
“哈哈哈!”
朱標大笑,“你呀,沒見識!史書記載那叫昆侖奴!”
“還是太子爺您淵博!”
曹泰豎起大拇指,然后低聲道,“您給臣一個機會,今兒臣包場了?!?/p>
唰!
朱標一展折扇,“行!你小子最近也是春風得意,哈哈!你來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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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時,李景隆身后一人輕輕拉了下他的袖子。
李景隆回頭,這人也不是外人。
歲數(shù)比他大一兩歲,乃是魏國公徐達的兒子,剛補了東宮舍人勛衛(wèi)的徐允恭。
“曹國公,這不大妥當吧?”徐允恭滿臉遲疑,低聲道,“帶著太子爺去那種地方....?”
“就是看看熱鬧而已!”
李景隆笑道,“放心吧,不會出格的!”
說著,掃了對方兩眼,“我知你素來方正,但是太子爺難得高興,別掃興!”
徐允恭面帶苦色,看看李景隆欲言又止,但最后還是閉口不言。
腦子中卻不由自主的泛起他老子徐達的話來,“你呀,做人太呆板,多跟二丫頭學學....沒壞處!”
想起這些,他再看看李景隆,又看看常茂等人。
心中暗道,“跟這些人學,能學出什么好來?”
此時,卻見李景隆忽然回頭,對他一笑,“兄弟,你知道啥叫人生四大鐵嗎?”
徐允恭懵懂的搖頭,“還請曹國公賜教!”
“這人生四大鐵,所謂同扛槍....”
徐允恭點頭,“嗯,袍澤之情..”
“同坐窗..”
“哦,同窗之誼!”徐允恭又是點頭。
“同分贓!”
“這...”徐允恭皺眉。
“還有同...飄昌!”
“?。俊?/p>
徐允恭一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