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四,關(guān)西七衛(wèi)并同吐蕃烏斯藏,有指揮使十三人,宣慰使六人,萬戶七人,攜隨從親兵仆從等,共計一千二百余人抵達甘州境內(nèi)。
讓人意外的是,這支隊伍之中,甚至還有西域察合臺汗國的使者,宗王阿里。
駝隊馬隊浩浩蕩蕩,延綿數(shù)里。自大明收復(fù)河西以來,還從未有過如此眾多的胡人,進入大明疆域之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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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我不明白,咱們?yōu)楹我蜑跛共剡€有察合臺的人一塊來甘州!”
健壯的西域駿馬背上,年輕的王子板咱失里,看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對其父仆燕帖木兒問道。
仆燕帖木兒乃是世襲的蒙古貴胄,洪武三年被冊封為大明安定王,關(guān)西七衛(wèi)之中的安定衛(wèi)指揮使。
“漢人有句話!”
仆燕帖木兒笑笑,茂密的胡須抖了抖,“人多好辦事!”
板失咱里臉上盡是迷茫之色,“可他們跟咱們不是一家人呀?”
“漢人有句話!”
仆燕貼里繼續(xù)笑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父王!”板失咱里苦笑,“您說的兒子不懂!”
“表面上看,我們臣服于大明!”
仆燕帖木兒低聲道,“為什么要在表面上臣服于大明呢?”
板失咱里看了周圍的其他部族一眼,“為了其他人,侵吞我們的部族人口,占領(lǐng)我們的城池!”
“是的,我們安定衛(wèi)距離大明最近!”
仆燕帖木兒道,“大家都做了大明的臣子,如果有人貿(mào)然攻伐,大明身為上國,會幫我們主持公道!關(guān)西七衛(wèi)都做了大明的臣子,才能保持和平和安定,可是...”
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微冷,“大明會不會有一天來打我們呢?”
“這....”板失咱里怔住,“大明皇帝的敕書不是說了嗎,不會打...”
“哼!他不打,那祁連山怎么成了他們的了?”
仆燕帖木兒冷笑兩聲,“漢人講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臣服于大明,但也要防著大明!此次關(guān)西七衛(wèi)聯(lián)合入境,就是要讓大明知曉,我們可以作為大明的臣子,但大明不能染指西域!”
“關(guān)西七衛(wèi),察合臺汗國,乃至吐蕃烏斯藏各位,我們都是蒙古人!我們之間是會相互廝殺,但若是大明想吞并我們,那我們也會聯(lián)合起來,對抗大明!”
“當然,倘若大明給予我們足夠的尊重...”
說到此處,仆燕帖木兒忽又是一笑,“我們也可以作為,察合臺汗國,吐蕃烏斯藏等衛(wèi)和大明之間的屏障!”
一番話,聽得板失咱里頭昏腦漲。
他似乎聽懂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聽懂。
就這時,行進的隊伍之中陡然傳來陣陣驚呼。
而后原本還算秩序有序的隊伍突然變得慌亂起來,許多馬背上的騎士紛紛下馬,對著前方叩拜。
仆燕帖木兒父子抬頭,朝著騎士們叩拜的方向看去,頓時齊齊一愣。
不遠處,一大片巍峨的山巒。
西北的山好似是斧子雕刻出來的一般,斜斜的插在大地之中。
而就在那山巒的斜面上,無數(shù)的匠人或是被繩索吊著,或是踩著在山腰搭好的排柵上,用手中的工具叮叮當當?shù)牡褡林?/p>
一座座神圣而又莊嚴的佛像,在工匠的工具之下,已有了清晰的輪廓。其中一座佛像的佛頭之上,已涂抹了色彩,讓人不敢直視。
隊伍走的越靠近,跪下的人越多。
吐蕃烏斯藏的騎兵和隨從們,在地上對著那些山上的佛像,幾乎是一步一叩,步步匍匐。
甚至有的人,已是熱淚盈眶,滿臉虔誠。
仆燕帖木兒雙手合十,對著佛像默念幾聲,然后好似自言自語一般,“大明肅鎮(zhèn)總兵官曹國公不簡單呀!”
“父王,您剛才還說要防著他,現(xiàn)在怎么夸他了?”板失咱里問道。
“我不是夸他,我是覺得!”
仆燕帖木兒的目光深邃,“他比以前其他的大明將軍,都要厲害!”
說著,他看向山巒之間,那些正在建造的佛像,“他懂得真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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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前方傳來陣陣馬蹄。
緊接著一桿火紅色的戰(zhàn)旗,出現(xiàn)在所有人的視野當中。
戰(zhàn)旗之下,兩百名身披鐵臂環(huán)甲頭戴槍盔,背后是大紅披風的騎兵,分成兩列如利箭一般疾馳而來。
領(lǐng)先的騎士,用蒙古語大喊,“前方可是關(guān)西七衛(wèi)以及吐蕃烏斯藏各衛(wèi)的大人?”
“正是!”
板失咱里縱馬上前,“您是哪位?”
“在下肅鎮(zhèn)總兵官曹國公麾下銀狼衛(wèi)千戶,毛寶!”
毛寶在馬上大聲喊道,“奉我家主人之命,前來迎接諸位大人!”
聞言,關(guān)西七衛(wèi)的馬隊之中微微有些騷動。
甚至有人絲毫不掩飾心中的怒氣,直接開口道,“我等不值得曹國公親自來迎嗎?”
對此,毛寶好似沒聽見一般,再次用蒙古語大聲道,“諸位隨卑職入城,曹國公已準備好了酒菜!”
說罷,他一夾馬腹。
麾下數(shù)百騎兵同時扭轉(zhuǎn)馬頭,分護在了這支隊伍的兩邊。
夕陽....光線正美。
紅色的陽光之下,明軍騎兵們身上的甲胄還有大紅色的披風格外的耀眼。
他們的身上先是套著一層鎖子甲,然后鎖子甲的外面是紅色鑲鐵釘?shù)拿藜?,胸口處一塊锃亮的護心鏡。
胳膊上是環(huán)形臂甲,光亮得幾乎能照出人影。
馬鞍上掛著彎刀,箭囊之中裝滿了三角棱破甲箭。
甚至連他們坐騎的脖子上,都套了一層鎖子甲。
相比之下,關(guān)西七衛(wèi)吐蕃烏斯藏乃至察合臺汗國的騎士們,頓時就顯得寒酸起來。
“這甲?”
安定衛(wèi)王子板失咱里和毛寶年歲差不多,兩人并肩而行。
板失咱里羨慕的看著毛寶身上的甲胄,忍不住伸手觸摸。
“你們的甲真好!是....皇帝賞賜的?”
“這是我家主人賜予我等的!”
毛寶傲然一笑,“王子若是喜歡,等進了城我脫下來送給你!”
“不可不可!呵呵!”
板失咱里擺手笑道,“太貴重了!”
“這只不過是銀狼衛(wèi)的尋常鎧甲罷了!算不得什么!”毛寶又是傲然一笑,“等進了城,兵器鎧甲王子看上什么隨便挑,甘州衛(wèi)之中這些東西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