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陽春,是龍泉鎮(zhèn)最美的時候。
龍泉河兩邊已經是郁郁蔥蔥,自從碼頭修建好了之后,這條河也慢慢熱鬧了起來。
相比而言,許知行的知行學堂反而是最清凈的地方。
有了前面擴建的知行學院后,許知行也不再收弟子到后面的學堂里上學了。
畢竟相對來說,前面學院的學習環(huán)境,肯定是要比他那幾間茅屋要好得多。
許知行也每天固定會去學院上一堂課。
科舉要考的經義其他先生會教,所以許知行的課堂講的不是這些內容,而是系統(tǒng)所獎勵的至圣儒學。
許知行的課沒有固定要求班級,愿意來的人都可以來聽。
但畢竟內容太過深奧,大部分學生一開始也只是沖著許知行的名頭來聽幾節(jié)課,發(fā)現(xiàn)聽不懂后便不再來了。
最主要的是大部分來求學的人,讀書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科舉,為了金榜題名,為了入仕。
而許知行又不講科舉經義,所以漸漸地來上他的課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反倒是一些已經有了比較高學識的學院先生會經常來。
經過一段時間的篩選,除了那幾個先生之外,許知行課堂里常見的面孔也就只剩下五六個了。
許知行很滿意,能有五六個已經很不錯了。
若這五六個學生能堅持上完許知行三年的課,就算系統(tǒng)不認可,他也會認可這些學生。
至于以后會不會傳他們養(yǎng)氣練氣之法,還要再看他們的品性。
而武道真解,許知行已經決定,若非親傳弟子,不可隨意外傳。
經過程元洲的事情他已經明白,系統(tǒng)獎勵給他的這些絕學,超越了這個世界絕大多數(shù)的武學等級。
這種危險的技能若是被心性不穩(wěn),品行不端的人學去,只會給這個天下帶來災難。
至圣儒學則不同,若非心有浩然之人,就算把練氣養(yǎng)氣之法傳給他,也練不出名堂。
不過最近吸引許知行注意的卻不是這五六個孩子,而是一個坐在教室外有著一墻之隔的那棵老樟樹上的少年。
每次許知行來學院上課,那少年都會爬上那棵老樟樹,一聽就是大半天。
許知行認得這位少年,并非是龍泉鎮(zhèn)本土人,而是幾年前跟隨那些流民一起搬遷來龍泉鎮(zhèn)的。
據(jù)說他原本是和他母親一起來的,只不過來龍泉鎮(zhèn)后他母親并沒有熬過第一個冬天,去世了。
少年就此成了孤兒。
縣衙念他身世可憐,便讓他跟著一起在修官道和碼頭的工地上干活。
雖然辛苦,好歹能吃上飯,不至于餓死。
后來官道和碼頭修好了,少年沒了工作,只能在鎮(zhèn)上零零散散的做點小工度日。
去年冬季,大雪天,少年因為缺少過冬的棉服,差點凍死在他那破敗的茅屋里。
恰好許知行去鎮(zhèn)上時路過他家門口,察覺到少年奄奄一息的氣息,便救了他。
等少年康復后便介紹他去陳家掌管的一間鐵匠鋪子里當學徒。
許知行還記得少年的名字,叫紀安,平安的安。
鎮(zhèn)子里,像紀安這種身世的孩子并不多見,加上這孩子性格堅韌沉穩(wěn),所以許知行對他印象比較深刻。
看到他坐在大樟樹上旁聽,許知行只是向他微微點頭,并不介意。
紀安臉色微紅,有些不好意,連忙爬下樹,躲在院墻后面。
許知行察覺到他并未離開,于是在講課的時候便故意提高了音量,讓外面的少年也能聽得見。
許知行沒有刻意去對紀安額外開恩,讓他進入學院讀書。
因為他知道,這個少年拿不出學費。
最主要的是,曾與紀安有過一段交往的許知行知道,他絕對不愿意接受他人施舍。
在許知行看來,他既然有求學之心,那是在墻內還是墻外,并無分別。
就這樣,紀安只要有空,就都會來旁聽,他也不再上樹了,只是蹲在圍墻外,聽著許知行講書中那些道理和學問。
沒有筆墨紙硯,他就拿樹枝當筆,在地上寫字。
時間久了,院墻外那塊他每日坐著的石頭都被磨光滑,像是包了漿一般。
三月十五,天清氣朗,紀安如往常一樣來到那塊石墩前聽課。
只是他才剛坐下,一塊爛泥塊便從天而降落在他頭頂。
紀安猛地起身,一邊擦拭著頭頂?shù)臓€泥,一邊向上望去。
“嘿嘿,味道怎么樣?新鮮牛糞和的泥,還熱乎著呢?!?/p>
只見院墻上,不知何時蹲著幾個少年,看著紀安一臉嗤笑。
紀安怒道:
“你們干嗎?為什么砸我?”
院墻上那幾個少年跳了下來,將紀安圍在中間。
其中一個年紀最大身材最魁梧的少年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一臉嫌棄道:
“為什么砸你?你算什么東西?也敢偷偷跑來學院墻角聽課?先生礙于身份沒趕你走,你還真以為你這個短命鬼就有資格在這待著?”
紀安握緊拳頭咬著牙爭辯道:
“許先生在課堂上都說了,書上道理,天下人人皆可學,我只是在院外,又沒有占用學院資源,有何不可?”
“啪...”
他剛說完,對面那少年便直接給了他一耳光,事后還在他身上擦了擦手上污泥。
“你也配學書上道理?你交學費了嗎?飯都吃不起的賤民,還想讀書?做你的春秋大夢?!?/p>
紀安被這一巴掌直接打蒙了,回過神來后,血脈立即上涌,雙眼通紅,青筋暴起,怒喝一聲:
“我弄死你...”
他直接將對面少年撲倒在地,騎了上去掄起拳頭就砸。
那少年一時不察,竟然被壓在身下爬不起來。
其他幾個同伙見少年吃虧,立即沖了上來。
扯頭發(fā)的扯頭發(fā),拉胳膊的拉胳膊,把紀安從少年身上拉了起來。
那少年起身后摸了把鼻子,發(fā)現(xiàn)竟然被打出血了。
頓時眼露寒芒,怒不可遏。
“給我打死他?!?/p>
本就身材瘦小的紀安立即被幾人打翻在地上,拳、腳不斷的往身上招呼。
那少年已經紅了眼,竟然抓起地上一塊石塊就往紀安頭上砸過去。
不過他剛揚起的手卻被人一把抓住了,隨后便聽到一聲清亮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住手,你想打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