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通氣晚上直接把仲景雲(yún)通來了。
等用過晚膳后,板著一張臉,面無表情的男人,總算是舍得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出聲:“慶嬪無生育之功,想要跟親人相見,這不合規(guī)矩?!?/p>
“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若這后宮之人,人人都如此,那豈不是如同街頭鬧市一般?”
“皇宮戒律森嚴(yán),你身為皇后,怎能帶頭破壞規(guī)矩?”
一聽這話,水淼淼心中多少有點火氣,忙不迭放下茶杯,側(cè)身面對仲景雲(yún),深吸一口氣,壓下內(nèi)心悲憤,耐著性子道:“皇上說的是,可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這世道,女子處境艱難,慶嬪伺候您多年,未曾歸寧過,如今祖母役,她心中悲痛,臣妾瞧了也心疼?!?/p>
“還請皇上,看在慶嬪伺候您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特許她和家人相見吧。”
規(guī)矩是規(guī)矩,可規(guī)矩也是人定的?。?/p>
既然規(guī)矩是人定的,為什么不能更改不合理的規(guī)矩?
出嫁既是把自己的下半輩子賣給夫家,這種理論簡直就是謬論,連親屬去世,都不能相送,亦或者和家人相見一面。
人有七情六欲,又不是畜生,干嘛非得這么冷酷無情?
大道理,她不懂,但是她就是想要打破這個規(guī)矩,一年見家人一兩回,能怎么樣?
縱使她立即掩藏眸中悲憤,可仲景雲(yún)還是感受到她的怒火和憋屈,跟著落杯,一正言辭道:“如你若言,今日同意讓慶嬪同家人相見,明日又該到誰?”
“日日有外人進入后宮,這后宮安寧,還要不要了?”
“女子本該安分守己,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沒有生育之功,還想同家人相見,她們有何顏面同朕提這個要求?”
“女子出嫁無子,這是犯了七出罪之一,朕沒有廢了她,都算是朕心慈手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還想要朕如何?”
這一激,水淼淼瞬間上頭,怒火燒紅雙眼,直愣愣跪在仲景雲(yún)腳邊,仰頭看著他,眼眸里充滿倔強偏執(zhí):“那臣妾也無子,皇上是不是也想廢了臣妾?”
話音一落,倆人都愣了,水淼淼心生悔意,趕忙磕頭告罪:“臣妾該死,請皇上責(zé)罰!”
仲景雲(yún)垂眸,緊盯水淼淼后腦勺,胸膛劇烈起伏,像是被氣狠了模樣,眼眶微紅,呼吸聲粗重了幾分。
緊握茶杯的手指尖泛白,可見用勁之大,脖頸處青筋凸起。
幾息后,仲景雲(yún)彎腰把水淼淼拉起來,摁坐在椅子里,猩紅的雙眸直視對方略微怯弱的眼睛,認(rèn)真道:“你是朕明媒正娶的皇后,你是嫡妻,慶嬪不過是一個妾,如何能和你相提并論?”
“你和她之間,云泥之別,別拿自己和她相比,以免輕賤了自己。”
“若你想要和親人相見,朕會幫你安排,至于慶嬪,此事不要重提。”
“老祖宗留在拿下來的規(guī)矩,不是誰想要改就能改的,每個女人都是這樣活著,慶嬪為何不能?你又能改變什么?”
這樣的話,聽著好似暖心,可卻讓水淼淼片體深寒,女性已經(jīng)被逼到懸崖邊上了,他們甚至連見親人一面,這種小小的要求,都能剝奪。
她被特許,是因為是正妻?還是仲景雲(yún)灌她和原主絕嗣湯,而心生愧疚,想要借此彌補?
水淼淼腦子就灌了漿糊似的,一片空白,想不清很多事情。
熱淚抑制不住順著臉頰滑下來,砸在懷中,聲音微不可查,但她能感受到胸腔滾燙,心尖宛如快要潰爛的傷口一樣疼。
水淼淼面無表情看著他,像個破碎的布娃娃,眼神空洞,甚至有點麻木,嘴唇微微顫抖,說不出一句話。
見她如此,仲景雲(yún)眸光一動,冰冷不悅的眸色,漸漸解冰,把人攬入懷中,給她順背,清冷的聲音軟下來,溫和富有情感波動:“別多思,這件事情又不是你造成的,你不用把這件事情攬到自己身上?!?/p>
“雖說你答應(yīng)慶嬪,但是婉拒是朕所為,你可以告訴慶嬪,便說皇命不可違?!?/p>
“從古至今的女人,都是這樣度日,慶嬪不是你,相比之下,慶嬪更適應(yīng)這樣的生活環(huán)境,她沒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p>
生澀哄人的話鉆入耳中,水淼淼渙散的眼神逐漸聚焦,僵硬的手臂,試探性環(huán)抱住對方的腰,把腦袋埋在他懷中,吸取熱量,哭得壓抑:“臣妾能否求皇上改一下這條規(guī)矩?”
“我們女子真的很需要,求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特許后宮姐妹們一年能和家人相見一兩次吧,哪怕一次幾個時辰也好?!?/p>
“您擔(dān)心人來人往,打攪后宮安寧,那臣妾便規(guī)定某日,讓她們安排親眷會面,以解相思之苦。”
她想做點改變,哪怕后面不成功,也總比不發(fā)聲好。
至少,她的身份地位,提出這個問題,比后宮其她嬪妃提出更恰當(dāng)。
而且,仲景雲(yún)也沒有動怒,那就表明她是有機會說服仲景雲(yún)改變規(guī)矩。
豆大的淚珠,浸濕衣襟,燙了他的胸膛,仲景雲(yún)低眸看著懷中哭得顫抖的女人,眸中滿是濃濃的不解,問道:“你可想過,當(dāng)你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朕是否會動怒?”
“再者,你是皇后,是正妻,她們不過是妾,明面上雖說你們情同姐妹,可背地里,你們可是敵對關(guān)系,恨之欲其死,你怎么會為了她們,做有可能惹怒朕的事情?”
他想不明白,后宮女人何時這般團結(jié)一心了?
這到底是皇后的女人,還是他的女人,怎么皇后對后宮嬪妃,比對他,亦或者他對后宮嬪妃還要上心?
聽見這話,水淼淼抬起頭,看著仲景雲(yún):“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而且,臣妾也是女人,幫她們就是幫臣妾。”
“我們之間關(guān)系如何,暫且不論,后宮嬪妃能否和家人相見這種機會,臣妾是愿意為其爭取的,求皇上賜恩。”
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是這整個縉云國女人處境問題,她想改變,想要為她們爭取能和家人相見的機會。
麻團就是這樣一點點撬開,今后不平的事情,都需要長期爭取。
這次是她,今后就會有無數(shù)個她,為女性爭取平等權(quán)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