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楊姿儀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

“聽說你最近跟幺姐走得很近？”

我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嗯，一些合作比較密切?！?/p>

那可不是走得很近這么簡單了。

我和幺姐，可是一個被窩里的人。

就那天晚上的瘋狂，哪天她要是大著肚子出現(xiàn)在我跟前，亦或者抱著孩子找上我，我都不會覺得奇怪。

楊姿儀淡淡說道：“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幺姐這人，別靠太近?？磥?，我是白費(fèi)口舌了?！?/p>

我嘆息道：“沒辦法，我不像你們。我是江湖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我想必就避得開的。”

楊姿儀深深看了我一眼：“這種事，誰又說得清楚。人的一生，不是只有一條道可以走。只不過是某些時候，某些關(guān)鍵的選擇，看你怎么選而已?！?/p>

“一個人的人生軌跡，大部分時候，都是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復(fù)某一天而已，枯燥而繁瑣。只有少數(shù)那么幾天，是一個人的關(guān)鍵節(jié)點(diǎn)，做出了何種選擇，都會導(dǎo)向不同的人生軌跡?！?/p>

“人們總覺得碰上難題的時候，可供的選擇太少，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逼著你向前，必須要走哪一條路，踏上去，就再也不能回頭?！?/p>

“可這不過是受限于自我眼界的限制罷了。并非是所謂的高度問題，就以人體而論，人的兩只眼睛加一塊兒，也不過能看到一百六七十度的視角。”

“所謂的壓力，某種時候，不過是自己逼著自己罷了。”

我下意識的看了她一眼，看到的卻是一張冷冰冰的側(cè)臉。

她似乎只是跟我感慨人生。

可我總覺得她話里有話。

楊姿儀這姑娘，向來不喜歡開口。

相處這么久以來，這還是她頭一次說這么多話。

這么好的機(jī)會，我自然不會放過。

于是我順勢說道：“楊小姐有何指教？”

楊姿儀淡淡的說：“有時候，你如果找不到路，不妨先停一停，甚至退后一步再看看呢？”

“沒準(zhǔn)你想要的選擇，就在你身后不遠(yuǎn)處。只不過是你走得太匆忙，眼里又只盯著前方，所以就錯過了。”

我沉聲道：“逝者如斯夫，晝夜不息。流過的水，還能回得去？進(jìn)了干流的水，還能流回去跑支流中去？”

楊姿儀展顏一笑：“那誰知道呢？從古至今，治水可都是這個民族的頭等大事。大禹治水的故事，代代相傳，都不知道流傳了幾千年了。時至今日，治水的法子，更是越來越優(yōu)秀。讓水倒流都做得到，更別提讓水改道了?！?/p>

“最關(guān)鍵的，還是要看你有沒有這方面的考量。人力有時盡，但人力有時候又強(qiáng)大到能讓上天都要避讓。人定勝天，這可是老祖宗幾千年來就在教導(dǎo)我們的道理?！?/p>

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姑娘，就是在等我開口呢。

我想從她身上，試探一下，看看能否得到某些我想要的線索。

而她呢，想要找機(jī)會勸我。

但我不清楚，她干嘛要勸我？

她知道我在做什么？

她又知道些什么？

還有，她會有這么好心？

我沒說話，心里不斷思索著。

楊姿儀今天的話卻不少，竟然主動開口了。

而且一開口，就震得我心頭狂跳。

“蕭叔死了?！?/p>

這句話，宛若驚雷，我表面不露破綻，心神卻繃得緊緊的。

我一臉震驚，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蕭叔死了？！什么時候？！”

我并不懷疑她們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關(guān)鍵在于，她為什么要在我面前提這件事？

再加上我對楊老的懷疑，我本身就懷疑他們在這當(dāng)中，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而現(xiàn)在，他們難道要跟我王對王，將對將，不再隱藏于暗中，而是擺開陣仗和我真槍實(shí)彈的廝殺一波了？

我心里的念頭不斷轉(zhuǎn)動。

至于表面的情緒……簡直演給空氣看了。

因?yàn)闂钭藘x雙手抓著方向盤，兩眼直直盯著前方，壓根不帶看我一眼的，連透過后視鏡觀察一下都沒做。

她平靜的說道：“就在你帶著人悄然離開武陵后，在你們回到武陵前的這段時間?！?/p>

我頓時陷入沉默。

這姑娘，是真不會跟人玩心思，搞話術(shù)試探這一套。

或者說，她是不屑。

說話做事，完全是一路殺過去的。

直指核心，毫無彎彎繞繞。

她也不在乎我什么心思，繼續(xù)說道：“走之前，蕭叔來過我家，跟我爺爺提過一嘴。他說，你在調(diào)查白樂樂的蹤跡，而且已經(jīng)有了大概的目標(biāo)?！?/p>

“你們之間，有著深仇大恨。一旦讓你找到白樂樂，沒人阻止的話，你一定會殺人。所以，他要跟著你，免得你犯渾?！?/p>

我壓抑著情緒，自嘲道：“他就那么肯定，我能找到白樂樂？”

楊姿儀說道：“他說過，平日里，你乖得像條狗，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哪怕和人有了矛盾，頂天了齜牙咧嘴，忍不過去，也就咬人一口?？捎|及到你的底線，你就是條狼！哪怕有人攔著你，你也會寧可憑著渾身是傷，也要沖破重重包圍，把對方撕成碎片，才會罷休?！?/p>

這段話，讓我又想起了那火光沖天的夜晚，靠在石頭上，默默等待著我，等待死亡降臨的男人。

我心里涌出一股子憤怒，一雙手抱在胸前，手掌卻攥成拳頭，拳頭攥得死死的。

如果楊老有問題。

那么很多事情，就解釋的清楚了。

甚至蕭叔的死，有他們一份！

所以，她跟我說這件事，就是逼我生氣，逼我露出破綻，故意的挑釁？

我強(qiáng)行克制內(nèi)心的憤怒，保持著冷靜，笑道：“那他看來是失敗了。”

“不知道?！睏钭藘x卻給出了這么一個結(jié)論。

她淡淡說道：“蕭叔死了，有人在他車上做了手腳。但白樂樂就死在他身邊，雖然死的挺凄慘，事情終究有了一個解釋?！?/p>

她看向我，認(rèn)真說道：“現(xiàn)在明面上的說法，是白樂樂背后的人，殺掉沒有利用價值的人，順便殺死了蕭叔。所以，你現(xiàn)在還干干凈凈?！?/p>

“換句話說，你現(xiàn)在的平靜生活，是蕭叔用命給你換來的。一些打打鬧鬧，大家伙都心照不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人會拿這個說事兒。但有些事，你最好要考慮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