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歡在給司夜宴換藥。
當然,也在復盤昨晚的事情。
若非她及時趕到,及時處理傷口。
他們?nèi)齻€肯定會被感染。
“是喬露華那邊的人。”
司夜宴將得到的信息告訴她。
“她當初應該沒騙我,現(xiàn)在做事要算計咱們,估計還是那個阿錚的手筆?!?/p>
“據(jù)我所知,喬露華雖然是陸家的掌權(quán)人,但現(xiàn)在根本就不能調(diào)動一兵一卒?!?/p>
“再就是?!?/p>
“陸承洲自從來了咱們實驗室之后,她就深居簡出?!?/p>
“現(xiàn)在嚴陌跟慕巡聲失蹤,江妄也沉寂了下去,這個阿錚,是按捺不住了嗎?”
林清歡一邊說著,聲音就逐漸冷淡下來。
“我還真是想趕緊找到這個人,讓他付出代價!”
司夜宴點點頭。
“不過一個陰溝老鼠,不足為懼。”
“阿御的情況如何?”
林清歡簡單說了一下三個人的情況。
“其實,是陸景城的傷算是最重的?!?/p>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心里面酸澀無比。
陸景城是她的親生兒子。
不過一個五歲的孩子,卻在小三謝如欣的挑撥之下,不要她這個媽媽。
最終她選擇不要撫養(yǎng)權(quán),跟陸承洲離婚。
其實哪怕是到了現(xiàn),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走出這個陰影。
可是陸景城卻這么勇敢。
似乎跟她從前認識的不一樣了。
又或者說。
陸景城似乎在一點點改變。
如果他真的會變好。
她能重新接納這個孩子嗎?
也許在某個程度上,她對陸景城的態(tài)度比對別的孩子嚴苛。
她想,應該是當初沒被選擇,的確傷了心。
再也不敢去相信了。
正想著此事。
就聽到了陸景城的聲音。
她的心口微微顫抖著。
一時之間,有些近鄉(xiāng)情怯。
那串腳步聲在門口驟然停頓,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拽住了衣角。
她下意識抬頭,透過玻璃看見陸景城攥著司書林的袖口,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你真的覺得……媽媽會聽我的嗎?”男孩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顫抖,像是一片在寒風中搖曳的枯葉。
司書林比他高半個頭,此刻正像個小大人似的拍著他的肩膀,發(fā)梢上還沾著今早偷摘司夜宴花園里的雛菊花瓣。
“當然啦!”司書林的眼睛亮晶晶的,“上次你幫我藏起被霍叔叔沒收的變形金剛,大伯母都沒生氣呀!”
他晃了晃手里的草莓牛奶盒,“而且你看,我?guī)Я怂钕矚g的北海道布丁哦!”
門被輕輕推開時,司夜宴正用棉簽蘸著碘伏,替林清歡處理掌心的擦傷。
那是昨夜為了擋在陸景城身前,被碎玻璃劃的。
陸景城的目光猛地釘在那道傷口上,喉結(jié)滾動了兩下,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床邊。
“媽媽……”他的額頭幾乎要碰到地面,聲音悶在地毯里,“對不起。”
林清歡的手一抖,碘伏瓶在金屬托盤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司夜宴不動聲色地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掌心的溫度透過襯衫傳遞過來,像錨定驚濤駭浪的礁石。
“你……起來說話?!绷智鍤g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顫。
陸景城卻固執(zhí)地跪著。
“第一件事,”他深吸一口氣。
雖然年紀小,可他的臉色卻滿是嚴肅。
讓人覺得他好像是一下子就長大了。
“謝阿姨那天自己踩空了臺階,卻說是你推的。她給我買了變形金剛,讓我不要告訴爸爸真相。”
他的睫毛劇烈顫動,“后來你被爸爸關(guān)在書房三天,我……我在門口聽見你哭了?!?/p>
司書林突然捂住嘴巴,眼睛瞪得滾圓。
林清歡感覺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記憶突然破土而出。
在陸家,她的確是過的很不開心。
“第三件事,”糖渣的銀戒指,“這是你結(jié)婚時戴的戒指,謝阿姨說你不要我了,把戒指扔了,我就偷偷撿回來藏著……”
小孩子的記憶力,的確是超乎成人的想象。
他記得每一件對林清歡做的不好的事情。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就是做錯了。
他想要都說出來。
想要告訴媽媽,他真的知道錯了。
這次,沒找任何理由。
錯了就要挨打。
就要立正。
他知道。
今天就算是被媽媽打的皮開肉綻,他也愿意。
他要讓媽媽打開心結(jié)。
他想要媽媽開心。
就算是以后媽媽還是不愿意跟他生活。
他也不會后悔的。
他就是要給媽媽道歉。
“先起來,地上涼?!绷智鍤g深吸一口氣,的=聲音難得溫和。
她扶著陸景城坐到沙發(fā)上,遞過去一條毛毯。
陸景城攥著毛毯邊緣,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我知道錯了,我以后再也不相信謝如欣的話了!我、我還會幫你抓壞人!”
他忽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顆玻璃珠,“這是霍叔叔教我打彈弓用的,以后我可以保護你!”
林清歡看著那顆在掌心滾來滾去的玻璃珠,忽然笑了。
那是七年前她在巴黎街頭買的,原本串成手鏈戴在手上,后來陸景城周歲時,她拆了一顆給他當玩具。原來他一直留著。
看見男孩眼中驟然亮起的光,她伸手輕輕撫摸他的頭發(fā),“過去的事情的確是很不好,可你跟我血脈相連,我想……我們需要重新認識彼此,好嗎?”
窗外忽然下起了太陽雨,一縷彩虹斜斜地掛在天邊。
陸景城立刻開心地點點頭。
當然可以了。
他當然想跟媽媽好好認識一下。
他們是最好的一家人。
但他現(xiàn)在也算是小小男子漢,不能哭。
他趕緊轉(zhuǎn)移話題,指著窗外,眼睛亮晶晶的。
“媽媽你看!彩虹!”
林清歡看著兩個孩子眼中倒映的彩虹,忽然感覺有什么東西在心底悄然融化。
她伸手握住陸景城的小手,觸感柔軟而溫暖,像春天里剛發(fā)芽的柳枝。
陽光穿過雨簾,在地板上織出一片金色的格子,像極了記憶里某個溫暖的午后。
“好,”她輕聲說,“雨后彩虹,是個好兆頭?!?/p>
陸景城的眼睛瞬間亮得像星星,他突然撲進林清歡懷里,動作太急,撞得她往后仰了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