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靳修薄唇邊依然淡勾著弧度,就那樣一言不發(fā)的和姜晚漓對視著。
瞧見她此刻像只小老虎那樣氣鼓鼓的,他修長的手指輕敲著餐桌:“誰允許你來這里?”
姜晚漓一怔:“我……”
察覺到他似乎很不高興她來裴家。
她立即解釋:“是裴夫人請我來,給她設(shè)計生日會上戴的首飾……”
“她請你就來?我簽你進裴氏做設(shè)計師,你不會以為真有資格為任何人做設(shè)計吧?”
他語氣不冷不熱卻直擊姜晚漓的心,她倒吸一口冷氣。
她又和他對視了一會,她此刻算是明白了,她不該隨意闖入他的地盤,那就不能怪他利用她來氣家人。
姜晚漓起身,恢復了一個小員工對老板的態(tài)度:“是我太自以為是了,謝謝裴總留我吃這一頓飯,我回去了?!?/p>
她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微微鞠一躬,隨后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裴靳修瞧著她略帶倔強的背影,輕敲餐桌的手指一頓。
姜晚漓來的時候是裴家派車去接她,如今大家鬧得不歡而散,不用指望裴家還會派車送她回去。
她走出裴家大宅,這里只有一條通往山下的路。
雖說裴家在半山,但從這里走到山下還是不短的路程。
她在心里輕嘆一聲,不走還能怎么著?
裴家這是私人重地,外面的車根本不能開進來。
都說人倒霉的時候喝水都能塞牙縫,她今天穿的高跟鞋雖然不算高,可不知道什么時候,她貼在高跟鞋內(nèi)側(cè)的創(chuàng)可貼掉了。
她的高跟鞋基本都磨腳,此刻右腳后跟就被磨破了皮。
她站在路邊脫掉高跟鞋,察看腳后面。
發(fā)現(xiàn)腳后跟那里磨掉了一層皮,已經(jīng)流了不少血,難怪她感覺那么疼。
她翻找隨身包,平時會帶的創(chuàng)可貼也沒了。
罷了,未免傷得更嚴重,只能脫掉鞋走路。
姜晚漓脫下高跟鞋拎在手里,準備繼續(xù)往山下走。
后面倏然有車燈照亮過來,她下意識停下腳步并往旁邊站了站。
不用說,這車自然是從裴家開出來的。
邁巴赫越過她,一直往前開。
這好像是裴靳修的車。
不管是不是,她都不奢望他會好心搭她一程。
只是那車往前開了一段距離后倏然停下,接著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
一道高挑的身影從車里下來,兩邊的路燈照亮那人的樣貌,是特助左言。
一眨眼的功夫,左言就走到她面前。
左言見她光著雙腳,手里拎著高跟鞋,看起來還怪慘兮兮的。
“姜設(shè)計師,裴總請你上車?!弊笱詼芈暤?。
姜晚漓不免詫異,裴靳修允許她上車?
是要送她回去的意思嗎?
可她并不想坐他的車:“你替我謝謝裴總,我不想麻煩他?!?/p>
左言好心提醒:“你從這里走下山的話至少要一個小時,接著你還要走一個小時才能走出裴家地界,叫外面車來接你?!?/p>
姜晚漓沒想到這裴家老宅占地那么大!
行吧,好女子不吃眼前虧,走了兩個小時,這天完全黑了。
最重要的是,到時候她雙腳肯定都磨破!
她挽起微笑:“那就麻煩裴總了?!?/p>
左言依然微笑著,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姜晚漓走到車邊,左言為她打開車門。
車后座上,男人獨坐,只有路燈投射進去,但沒有照亮他的臉。
他只是簡單坐在那里,就有一股壓人的氣勢。
姜晚漓深吸一口氣,忍一忍吧,總不能光腳走兩個小時的路。
她這會才后知后覺,自己還光著腳,而且腳后跟還磨破流血,她這樣上車豈不是弄臟他這輛豪車?
“裴總,麻煩你等一等?!?/p>
姜晚漓從包包里找出紙巾,把雙腳擦干凈了,穿好高跟鞋,腳后跟流血的地方塞了一張紙巾,只要不在他的車上沾血就行。
裴靳修一言不發(fā)的看著她的行為。
姜晚漓穿好高跟鞋坐進車里,對他扯唇微笑:“謝謝裴總送我回去。”
裴靳修聲音淡淡:“總不能讓我的設(shè)計師光腳走路回家,被人知道了,豈不是要說我虐待員工?!?/p>
姜晚漓干笑兩聲,他是沒虐待,但沒少利用她。
她敢肯定,她之前在裴家人面前的好印象,經(jīng)過這一晚,徹底沒了。
姜晚漓不再多言,安安分分的坐在車這一邊,自然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車很快開出裴家的地界,開進了繁華的市區(qū)。
看到外面的街景,姜晚漓暗舒一口氣,就算裴靳修在這里讓她下車也沒什么問題了。
她當然不會讓他送她回住的地方:“前面的公交站停一下?!?/p>
司機看了眼車內(nèi)的后視鏡,顯然是等裴靳修的命令。
裴謹修剛才一直在閉目養(yǎng)神,幽淡的聲音響起:“找一家藥店停車?!?/p>
姜晚漓不解的看向他,要買藥嗎?
下意識開口關(guān)心一句:“裴總,你不舒服?”
裴靳修沒有回她的話,司機將車在藥店門口停下后,他對左言道:“你下去買些創(chuàng)傷消毒藥?!?/p>
左言跟在他身邊那么久,頃刻明白他的意思:“是?!?/p>
姜晚漓滿是疑惑,他受傷了?
不一會,左言就拎著一袋藥回來。
“裴總,這里有消毒藥水還有創(chuàng)傷藥,都是最好的。”
裴靳修微頷首:“嗯?!?/p>
他接了左言那一袋藥,隨即看向姜晚漓,男人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把鞋脫了。”
姜晚漓一怔,十分不解的看他:“脫鞋?”
姜晚漓看了眼他手里那袋子藥,此刻才反應過來,這創(chuàng)傷藥是為她買的。
他看到她腳后跟被磨破流血?
她連連擺手:“裴總,不用麻煩你,我等下回到家自己處理一下就行?!?/p>
裴靳修像是沒聽到她這話:“自己脫還是我?guī)湍忝???/p>
姜晚漓:“……”
她怎么敢要堂堂的裴總為她上藥!
“那個……真的不麻煩你,不然我在這里下車吧……”
姜晚漓就要推開車門,孰料男人直接抬起她的腳放到他腿上!
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jīng)將她的高跟鞋脫掉。
“裴……”姜晚漓呼吸都要凝滯了,條件反射要把腳收回來。
“不要動?!蹦腥寺曇舫脸粒笫挚圩∷哪_踝,正在檢查她的腳后跟。
姜晚漓不敢亂動了,她今天穿的是半身裙,此刻露出一小節(jié)纖細白皙的小腿,腳后跟染血的地方十分刺目。
裴靳修沒有多言,先用棉簽沾了碘伏幫她消毒。
雖說這碘伏的刺激性不大,但她磨破的地方太嚴重,還是感覺到刺刺麻麻的痛。
男人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緊扣著她的腳踝,以免她亂動。
不知道是男人的手天生就寬大,還是她太纖瘦,連腳都十分小巧,他一手就能完全握住她的腳。
而且他掌心的溫度有點熱,觸碰著她的肌膚,她莫名感覺身體都有些發(fā)熱了。
姜晚漓看著男人認真的側(cè)顏,從側(cè)面看,他的鼻子十分高挺,而且那鼻子算是大的……菲薄的唇抿著。
不知不覺她竟看得有些入神,完全忘記了,她的新任老板,裴家太子爺此刻竟然親自為她處理傷口。
裴靳修很快幫她上好了藥,轉(zhuǎn)眸就對上她一眨不眨注視他的目光。
他微勾了唇:“好看嗎?”
姜晚漓下意識脫口:“好看啊……”
回過神后就后悔了,懊惱的緊緊咬住嘴唇,臉上劃過一抹尷尬。
“裴總英俊瀟灑,當然是好看的?!彼B忙找補。
裴靳修眸光微深,隨即要幫她穿高跟鞋。
姜晚漓立即拿走高跟鞋:“我自己穿?!?/p>
哪里還敢繼續(xù)勞煩他。
裴靳修見她臉頰有些紅,唇邊的弧度上揚:“鞋不合適就換掉,不然遲早讓你受傷。”
姜晚漓穿好了高跟鞋,想說很多高跟鞋都會這樣,但又覺得沒必要。
她對他微微一笑:“裴總說的是?!?/p>
裴靳修堅持要送她回住處,她只好報了醫(yī)院附近的公寓。
“就是這里,謝謝裴總送我回來?!苯砝煸俅胃兄x。
裴靳修神色淡淡,沒有應聲。
姜晚漓不知道還能說什么,隨后推門下車:“裴總慢走?!?/p>
她對他最后說一句,還鞠一躬才關(guān)上車門。
姜晚漓往大門走,冷不丁看到等在公寓大門前的陸星越。
陸星越也看到了她,快步走到她面前。
“晚漓,你去哪了?怎么都不接我電話?”陸星越十分著急擔心的模樣。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去裴家給裴夫人設(shè)計生日會戴的首飾嗎?”
陸星越:“我知道,只是我見天都黑了你還不回來,我有些擔心,打你電話又沒人接。”
“你給我打電話了?”姜晚漓從包包里拿出手機,這才發(fā)現(xiàn)手機沒電了。
“不好意思,怪我出門的時候沒把手機充好電?!苯砝鞚M是歉意道。
陸星越松一口氣:“你沒事就好。”
他低驀地發(fā)現(xiàn)她裙擺上有一些血跡,即刻又緊張起來:“怎么有血?你哪里受傷了?”
她說著就要為她做檢查。
姜晚漓抓住他的手:“沒什么大礙,只是腳后跟被高跟鞋磨破了而已,我已經(jīng)處理過了?!?/p>
陸星越看著她腳上的高跟鞋:“既然是磨腳的鞋,以后不要穿了?!?/p>
姜晚漓點點頭:“好?!?/p>
她有很多高跟鞋都是在顧氏工作的時候,客戶送給顧玉白的,其實也就是送給她的。
顧玉白才不管鞋合不合適,直接給她穿。
她之前覺得自己吃住用都是顧家的,所以一直很勤儉節(jié)約,鞋子不合適粘個創(chuàng)可貼就能穿,沒想過買新的。
如今她和顧玉白很快就要辦離婚,不合適的東西都該換了。
一陣夜風吹過,她忍不住打個噴嚏。
陸星越立即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晚上涼了,回家吧?!?/p>
姜晚漓沒來得及拒絕他的外套,他扶著她的肩和她一起走進大門。
邁巴赫還沒開走,像只夜獸靜靜停在路邊。
車里,裴靳修看著那對一起走進公寓大門的男女,俊容上瞧不出什么情緒。
坐在副駕的左言,自然也看到公寓門口那一幕。
他倏然感覺車后座那里,有一陣涼意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