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之后,顧道先去了乾元書樓。
果然已經(jīng)被刑部貼上了封條,無論是伙計還是老掌柜的都被抓走了。
他又到了刑部,想探一探刑部的虛實。
一個小吏出來,眉目之間十分輕蔑。
“顧道,你是此案主犯。不抓你是因為給皇家面子?!?/p>
“回去等,刑部提審案的時候,自然會告知你。”
說完挑釁地看著顧道。
顧道大概清楚了整個事情。
乾元書樓肯定是被設計了,但走正常程序,很難牽連印書坊。
所以刑部不審案先查封。
只要查封之后,自然就掌握了印書秘法。目的一旦達到,案子就不再重要了。
“我還會再來的?!鳖櫟勒f道。
“隨便,不過刑部的門不是什么人都能進的?!毙±粽驹陂T里嘲諷。
顧道走了,小吏來到刑部左侍郎姚挺的辦公房。
陸章正在跟左侍郎姚挺一起喝茶。
小吏諂媚地一笑,彎腰稟報。
“侍郎大人,如玉公子,顧道剛才來了,已經(jīng)被小人三言兩語打發(fā)了?!?/p>
姚挺點了點頭,示意小吏下去。
小吏離開之后,他才慢悠悠地開口了。
“文萃,好手段啊。這官樣文章算是被你用明白了,有你祖父幾分風采?!?/p>
“輕輕一個小手段,就把顧道逼急了。”
陸章聽了這話內心得意,但是表面十分謙虛。
“世叔謬贊了,我可不敢自比祖父。這一切不過都是借了世叔的虎威。否則那趙巡豈能為我奔走?”
這話讓左侍郎十分滿意,笑指陸章說道:
“也算是便宜趙巡了,如果沒有這機會,他這一輩子也就六品官。
這件事過后把他降職處罰,袁祭酒就算想出手也無話可說。
你給趙巡準備的八品鹽漕大使,那可是肥缺。還靠上了太子府。”
“過幾年風風光光的回來,一定對你忠心耿耿。得秘法,收手下,一箭雙雕啊文萃?!?/p>
陸章微笑拱拱手,坦然的說道。
“一切逃不過世叔的法眼。他顧道不過一介莽夫,哪里懂得官場奧妙。
過了今日,趙巡取得印書秘法。就算袁琮出手,也晚了一步?!?/p>
兩個人得意洋洋地相互吹捧,繼續(xù)喝茶。
這種操縱別人命運的感覺,讓陸章十分迷醉。
尤其是操縱顧道,更讓他上心。
身上還疼痛的傷,提醒著他前不久顧道對他做的事情。
“顧道你個莽夫,等我先奪了印書秘法,接下來慢慢玩死你?!?/p>
顧道離開刑部,直接進宮想要請見陛下。
卻被一個小太監(jiān)攔路告知,今日太子帶著戲班子入宮。
太后、皇帝、皇后一家三代一起看戲,享受天倫之樂。今日陛下誰也不見。
“還真巧啊,太子這個時候送戲班子進宮。”顧道笑著說道。
小太監(jiān)笑而不語。
“如果你們非要這么玩,那我可就放穿云箭了?!鳖櫟雷匝宰哉Z的說道。
小太監(jiān)聽不懂‘穿云箭’是什么意思。
他今日的任務是阻止跟顧道有關的人見陛下。
出宮之后,顧道看看天色差不多,讓人回去給關爺送信。
把趙巡和那些捕快全送平安縣,狀告他們冒充官員招搖撞騙。
然后他找到國文館。
顧道的穿云箭喊不來千軍萬馬,但是他有老年天團。
張瓊聽說顧道來了,直接跑出來迎接他。
“師弟,你今日想起師兄來了?!睆埈傄琅f不修邊幅,但是精神非常矍鑠。
顧道擠出哭喪的表情,大聲哭喊起來。
“師兄,我是來搬救兵了?!?/p>
他把事情說了一遍。
張瓊一下子激動了,只不過激動的不是師弟被人欺負了。
而是賊心不死的勸說顧道。
“我就說外面人心鬼蜮,何必跟他們廝混,加入國文館,跟我一起研究算學不好么?”
顧道心說好家伙,我找你幫忙的,你卻要拉我下水。
我還指望你千軍萬馬來幫忙呢。
“我倒是忘了,師兄是做學問之人,這種事情無能為力?哎,我就應該去找華陽居士?!?/p>
顧道的語氣充滿遺憾。
張瓊雙眼一瞪,眉毛都抖了,焉能讓那個棄徒把自己比下去?
“師弟莫要瞧不起人,看師兄幫你出頭?”
張瓊在國文館里吆喝一下,就拽出來六七個大儒。
其中就有方守成最義憤填膺。
“耽誤老夫印書,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刑部算個球?!?/p>
還有好幾個跟顧道預定印書的,更是生氣。
這輩子就這點愿望,本來按部就班很快就能印書,現(xiàn)在竟然有人搗亂。
倒要看看是誰的狗膽這么大?
張瓊為首,一群七八十歲的老頭子,直接到了刑部。
刑部小吏跟顧道敢冷臉,但是打死不敢得罪這幫祖宗。
這些位都是給皇帝講課的。
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徒子徒孫滿朝都是。比如方守成好幾個弟子在刑部當差。
小吏腰都要彎到地上去了。
“無需如此多禮,我們都是一些沒用老棺材瓤子,不敢干涉刑部的事務。”
“就是來問問,乾元書樓的案子,什么時候開始審問?!?/p>
張瓊雙手插著袖子,語氣冷漠,極其有一方大佬的氣勢。
“是啊,老夫的書印了一半,現(xiàn)在書坊被封了。老夫不得不過來看個熱鬧?!?/p>
方守成在旁邊冷冷的補刀。
語氣不像是看熱鬧,倒像是砸場子。
其他老人冷著臉,齊刷刷地看著小吏。
小吏后背都濕透了,慫得十分徹底。
“諸位老大人請里面用茶,我這就請上官?!毙±魳O力奉承著。
可是張瓊不買賬。
“不必了,刑部的門不是誰都能進的,我們就在這里等回復。”
小吏臉色難看,這話是他送給顧道的。
萬萬沒想到,顧道真的回來了,還帶了這么多猛人。
而且想讓人家進,人家都不進了。
一群德高望重的國文館老大人堵門。刑部成了眾目睽睽之地。
這些人不止輩分大,還是學術泰斗,六部的人紛紛過來見禮。
張瓊趁機就把刑部干的事給嚷嚷開了。
小吏一路狂奔沖進左侍郎的辦公房,也不管房中二人臉色不悅。
“大人,不好了……”小吏趕緊把這件事說了。
“這事跟國文館有什么關系,這些老東西湊什么熱鬧?”陸章不悅地牢騷著。
左侍郎噌得一下子站起來。
“不好,事情鬧大了?!?/p>
他說著一把拉過那個小吏。
“我去應付這些人,你馬上把所有文書補齊。第一時間快馬給趙巡送過去?!?/p>
左侍郎聲音已經(jīng)顫抖,證明內心的恐懼。
“此案,必須辦成鐵案,否則尚書大人也扛不住。”
陸章這才意識到,事情好像有些嚴重。
趕緊問道:
“世叔,那我該做些什么?”
左侍郎看著他,堅定地搖了搖頭。
“此事,只是刑部的事情,跟你沒有任何關系。記住,不要再參與?!?/p>
說完之后,他迅速來到了刑部大門口,強行擠出笑臉。
“諸位老大人,這點小事怎么會驚動各位?”
張瓊沒開口,已經(jīng)不耐煩的方守成大聲嚷嚷起來。
“乾元書樓的案子什么時候審?你要是不能做主,我直接找你們尚書?!?/p>
這話讓姚挺感覺面上無光,可不敢發(fā)火。
“如果你們尚書不能做主,老夫去問問陛下也可?!睆埈傃a了一句。
這些老人不問世事。但是不代表他們是傻子。
乾元書樓出事,你刑部封印書坊做什么?
其他五部的人,若有若無的圍觀,讓姚挺嘴里發(fā)苦。
顧道何德何能,能喊來這些人出頭。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案子問題,而是如何辦成鐵案自保了。
小吏瘋狂的補了文書,然后從后門出去,快馬給趙巡送文書。
姚挺答應三天之內審案,才把這些老人送走。
卻發(fā)現(xiàn)顧道沒走,背著手站在那里看他。
姚挺深沉的向前幾步,冷著臉威脅道:
“顧修之,你太不識時務了。本來你要不出聲,這件事很快過去。
現(xiàn)在你非要折騰,本官就只能辦成鐵案,然后彈劾你??茨阍趺词請??!?/p>
顧道看著姚挺,被氣笑了:
“你們想要搶我的東西,卻還讓我閉嘴配合。這是什么狗屁道理?”
姚挺聽完這話笑了,笑得很放肆。
看著顧道仿佛在看著一個白癡。
“你怎么能說出這種蠢話?到現(xiàn)在居然還不明白?
上位者看上你的東西,你就要雙手奉上。否則不但東西保不住,連命也會沒的。”
姚挺最后一句話,極其陰沉。
顧道心說,你是真能裝逼啊。就這還想嚇唬住我?
你當我廈大的?
顧道不屑的反唇相譏:
“這位大人,我很好奇。如果你所謂的上位者看上你的妻女,你也會雙手奉上么?”
“甚至她們被玩的時候,你會不會很享受?”
顧道一臉的認真,但是問得太埋汰了。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赤裸裸地羞辱姚挺。
姚挺漲紅了臉,雙拳緊握,死死地看了顧道一眼轉身走了。
他回答不了。
“大人,純粹學術討論啊。你倒是給個答案啊。這事兒不會是真的吧?”
顧道在身后追問了一句。
姚挺身體一抖,惡狠狠地說道:
“齷齪東西,你給我等著,老夫跟你不共戴天?!?/p>
顧道很是不屑,的確不共戴天,我也沒想要放過你。
小吏從后門出去,快馬加鞭沖上終寒山,直奔煙翠居。
他要及時給趙巡補上文書。
否則一旦將來扯皮,刑部就說不清楚了。
小吏到了煙翠居,卻發(fā)現(xiàn)很奇怪,這里太安靜了。
門口有個歪脖子老頭曬太陽,悠閑自在。
根本不像是被趙巡查封的樣子。
甚至都不像來過。
殊不知,他半路錯過了。趙巡他們已經(jīng)被送到了平安縣衙。
小吏在煙翠居門前懵了,平安縣知縣看著被捆著的趙巡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