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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睡著了(今天一更)

方?jīng)瞿弥眍^來到慶元宮。

時全剛一湊近就嗅到一股藥香味,稀罕道:“哪來的?”

方?jīng)鑫⑽⑿Φ溃骸袄戏蛉俗龅摹!?/p>

時全的眼里閃過一絲驚訝,可方?jīng)鲆呀?jīng)抱著枕頭進去了。

皇上的睡眠一直不好,總是淺眠易醒,有時候還得用安神香或者安神湯才能入睡。

他們雖然沒有將希望寄托在這區(qū)區(qū)一個枕頭上,只是想著,到底是老夫人親手做的,皇上應該會喜歡。

結果方?jīng)霾艅偰眠M去,皇上一眼就看見他抱著個物件進來,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然后問道:“你又淘到什么好東西來了?”

不過皇上接下來的目光可沒有放在折子上去,而是在等方?jīng)龅幕卮稹?/p>

當聽見方?jīng)鲂χ溃骸芭拍挠羞@么好的運氣,能淘到這個寶貝啊?!?/p>

“這是老夫人親手給皇上做的?!?/p>

“哦!”皇上放下折子,果斷站起來問道:“是什么?”

方?jīng)鲞B忙遞過去道:“是枕頭呢,皇上摸摸?!?/p>

皇上喜形于色,一把就接了過去。

方?jīng)隼^續(xù)道:“聽韓嬤嬤說,老夫人這幾日在伙房里,一邊炕著香料,一邊動手揉搓?!?/p>

“足足三天才做好的。”

“這不,剛做好就讓韓嬤嬤送進宮里來了?!?/p>

皇上嗅到那熟悉的香料,其中艾草的氣味最清香,也最讓他神清氣爽。

抱著枕頭,仿佛又回到那樣的皓月星空,隨便一躺,鼻息間都是青草味。其中最清晰的,莫過于艾草的味道。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什么是艾草,是阿娘一路不辭辛苦,教辨認了許多常見的草藥,告訴它們的藥用。

以至于后來,他還學會用艾草止血。

皇上抱著枕頭,發(fā)現(xiàn)上面并沒有什么刺繡的花,而是在最邊上的位置,繡了一個小小的宣字。

阿娘什么都好,做菜的手藝也好。

不過針線活可不怎么樣,當然了,別人要是說她,她可不依。

直說可以用不就行了嗎?

是行啊,哪里不行?

阿娘說的都有道理,瞧這宣字,除了他誰認得出來?

天下人想仿還仿不了呢。

皇上抱著枕頭,去了羅漢床上小憩。

剛睡下去,他屈膝蜷縮著身體,這是他小睡的習慣。

可是今天,靠著這枕頭,似乎又不習慣了。

他索性起身,去內(nèi)殿里的龍床上。

方?jīng)鲅奂彩挚斓匕训K眼的枕頭挪開,正準備給皇上更衣呢,想不到皇上已經(jīng)躺下去了。

他閉上眼睛,發(fā)出滿足的喟嘆,然后對方?jīng)龅溃骸半蘧涂恳粫?,還要起來看折子?!?/p>

“你讓韓嬤嬤先別走,朕想想回什么禮給她老人家?!?/p>

方?jīng)鰬暎B帷幔都沒有放就離開了。

他以為皇上不會睡著的,皇上也是這樣認為。

等方?jīng)鲎吡?,他閉上眼睛,鼻息間似有若無的香味,讓他徹底放松下來。

想不到都這么久了,阿娘還記得他接觸過這些。

他漸漸回憶起,在一片草叢中,王泰追著他的樣子。

那個時候,山上遍布了他們的足跡。很多林蔭甚至于成了他們獵奇的對象,可有一次,他和王泰走散了。

他正愁怎么找呢,王泰就學阿娘那樣唱起了歌。

等他找到王泰,嘴里不由得說道:“看你呆頭呆腦的,關鍵時刻到是挺聰明啊。”

王泰害羞地撓著頭道:“我怕得很,萬一你不來,大老虎來了怎么辦?”

他就忍不住樂出聲來。

那樣的低矮的小山,雖然有樹木,可是沒有成片的山林,老虎怎么會來?

他覺得自己是比王泰聰明的。

等他們回去,他跟阿娘告狀,說王泰把自己走丟了,笨得很。

阿娘笑著說笨還不好啊,能被你統(tǒng)領,你指揮他,他不就成了你的小兵?

他那時還覺得阿娘偏心,都不責怪王泰。

可如今想來,心中只余無限唏噓,阿娘的意思,他到如今才明白。

可惜這樣的小事,他很早之前就忘記了,今天若不是這枕頭勾起他的回憶,他也想不起來了。

只是覺得幾十年過得太快了,眨眼之間。而他一直在學著怎么做好一個帝王,不斷從每道失敗的御令中反思,再精準地計算,然后看著那群人在他面前裝腔作勢。

他覺得自己是成功的,至少……他們都糊弄不了自己。

可是王家的事給了他當頭一棒,若非阿娘那般狠心要離開,他或許還察覺不到其中的貓膩。

那么他就會成為斷送王家的兇手。

也許一開始是不會痛的,只覺得憤怒,恨鐵不成鋼,恨他們辜負了自己一片苦心……恨阿娘心狠,完全不在乎他的感受,然后又憋屈得要死。

可日子長了,他也會回想,也會反思,或許在某一天不經(jīng)意發(fā)現(xiàn)了真相,然后痛又悔,卻偏生還不能露出一點端倪。

到那時,或許已經(jīng)是暮年黃昏,他除了徹底埋葬這段過往,還能再做什么呢?

就好像他這個人,在跌宕起伏后閉上這雙不甘的眼睛,任憑別人清掃痕跡。

不,他還年輕,還沒有徹底老去。

阿娘救了他,好不容易把他從死人堆里帶出來,不是要讓他隨波逐流的。

他知道自己有能力再培養(yǎng)一個繼承人,花費個十幾年的光陰??墒畮啄臧。麨槭裁床粻幦“汛笪和葡蚋κ⒎睒s呢?

到那時,阿娘早已是老太君,王權富貴于他們而言,不過是過眼云煙罷了。

對,就要這樣做。

什么狗屁繼承人,能成就成,不能成拉倒。把所有人都利用起來,能用的就委以重任,不能用的就一腳踢了。

生后的事情他管不了,可是生前的事,誰也別想在他面前算計王家。

就算真的到了最后要離開,他也要同阿娘一起,體體面面地走。

不知不覺間,皇上眼角的淚痕沾濕了枕頭,可已經(jīng)想明白的他卻沒有睜開眼,而是翻了個身,身心舒坦地睡了過去。

方?jīng)鲈诘钔獾攘艘粫?,發(fā)現(xiàn)沒有動靜以后進來查看,結果發(fā)現(xiàn)皇上呼吸平穩(wěn),已經(jīng)睡著了。

他當即放下帷帳,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時全見他出來了,問道:“你和皇上說了什么,怎么沒有動靜?”

方?jīng)龅溃骸盎噬媳е戏蛉私o的枕頭很喜歡,就去睡覺了。”

“剛剛還說一會要起來批折子呢,結果我進去看,睡著了。”

時全高興道:“真的嗎?”

方?jīng)龅溃骸罢娴?,可韓嬤嬤還等著呢?”

時全道:“派宮人去送飯,先讓她等著吧?!?/p>

“現(xiàn)在王家的下人都了,不擔心沒有人伺候老夫人。”

“不過我聽說,你干兒子沈?qū)毠苌咸锛业氖虑榱???/p>

方?jīng)鲞B忙道:“是老夫人的意思,他沒有這個膽子?!?/p>

時全點了點頭道:“那就好,你身邊好不容易有個得用的人,要警醒一些?!?/p>

“我眼瞧著老夫人和皇上之間,怕是沒有人能再離間得了?!?/p>

“你抱穩(wěn)這棵大樹,就比其他伺候的人得臉,不當值的時候別在宮里杵著,多去王家走動走動?!?/p>

方?jīng)龌氐溃骸巴絻褐懒??!?/p>

時全點了點頭,和方?jīng)鲆黄鸬戎?/p>

皇上這一覺,睡了兩個時辰才醒。

等叫人的時候,都已經(jīng)是亥時了。

可他老人家卻精神抖擻地起來,連夜召見了大理寺卿陸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