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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馬前卒兩更合一

有官兵眼看馬修文要鬧事,連忙勸道:“馬大人,這周大人還在呢,咱們不看僧面看佛面。”

“再說了,秦老夫人受人敬仰,咱們這樣大張旗鼓在她家門口鬧事,不太好……”

馬修文一把推開上前勸告的官兵,不悅道:“你懂什么?”

“王家為了抬高興旺街的地價,鼓動老百姓鬧事,讓多少官員都賠盡了家底,他們家賺的,都是昧良心的錢!”

“可我們這是拍賣罪奴,跟王家有……”

有人悄悄拉了拉那官兵,小聲道:“你別說了。馬大人原本有個鋪子,聽說可以賺不少錢,結(jié)果因為賣早了,都輸光了?!?/p>

可這跟王家有什么關(guān)系?又不是王家讓馬修文去賭的。而且如果不是王家,興旺街的鋪子連租都租不出去,更別提賣了。

然而人微言輕,根本不可能阻止。

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見,馬修文的長鞭子甩在那些罪奴的身上,一聲聲震天響,伴隨著凄慘的痛呼聲,血水四濺。

老百姓們都被這一幕震驚了,紛紛抬頭望過來。

馬修文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大聲吆喝道:“賣罪奴了,二兩起拍,價高者得?!?/p>

“這劉侍郎命不好,接了興旺街這個爛攤子,結(jié)果攤子還沒有收拾好,他就先被人給收拾了?!?/p>

“諸位,你們眼前這戶人家,王家,那可是京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據(jù)傳劉侍郎劃地時,興旺街有一半的商鋪都是王家的。”

“只是可憐劉侍郎為他人做嫁衣,好處沒有撈到,還賠上家底?!?/p>

老百姓們面面相覷,這人到底想說什么?

人群里,一年輕小伙子冒頭,壯著膽子道:“劉侍郎不是皇上親審的嗎?你這拍賣官好大的膽子,竟敢胡說八道?!?/p>

馬修文一驚,定睛看去,只見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不放在眼里,冷笑道:“他是皇上親審的,可內(nèi)里實情如何,你怎么知道?”

少年嗤笑道:“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罪有應(yīng)得?!?/p>

“勾結(jié)京衛(wèi)營謝昆,放火燒老百姓房子,為了劃地不折手段,在你的眼里還是好人?”

馬修文怒聲道:“我沒有說他是好人?!?/p>

“是,你是沒有說,可你都寫在臉上了。”

“還試圖詆毀王家,王家怎么了?王家讓多少在興旺街虧損的商人都賺錢了,王家讓清溪村的百姓保住了土地,王家還讓老百姓們籌款建房,王家哪一點做的不好了,你說??!”

老百姓恍然大悟,原來這個人是想詆毀王家的。

清溪村的老百姓更是直接站起來,也不賣東西了,大聲附和道:“對啊,你說清楚!”

“王家到底怎么了?”

“王家欠你錢了?”

他們有的拿起扁擔(dān),有的抄起了板凳。

看得那群官兵眉頭著火,紛紛握住佩刀緊張起來。

馬修文第一時間看向周堂,大聲質(zhì)問道:“周大人,你就不管他們?”

周堂道:“他們也沒有干什么???”

馬修文氣憤道:“他們都拿扁擔(dān)和板凳了,還叫沒干什么?”

周堂道:“扁擔(dān)怎么了,他們挑東西要用的。至于板凳,他們站一天也累,坐一會不犯法啊?!?/p>

清溪村的村民們出聲附和:“就是,我們可沒犯法?!?/p>

馬修文眼看周堂故意袒護,憤然道:“好好,你們都是好樣的?!?/p>

他有氣沒地方撒,狠狠抽向那群罪奴。

剛剛嗆聲的少年怒道:“拍賣官,你不能這樣毆打他們,他們是罪奴,不是罪人,你這樣簡直毫無人性!”

馬修文狂怒道:“他們是我管的,我想打就打,關(guān)你屁事!”

“你看不慣是吧?”

“好,我今天讓你好好開開眼!”

話落,馬修文甩的鞭子更用力了,打的罪奴也越來越多,整個臺上幾乎都能看到飛濺的血水。

老百姓都不忍細看,連忙移開目光。

少年憤懣地跺腳,怒吼道:“大魏沒有律法表明,為官者可以隨意毆打罪奴,你這是在濫用私刑!”

馬修文看見狂怒無能的年輕人,痛快地笑了起來,得意道:“對付他們還用律法,老子就是他們的律法!”

話音剛落,便傳來一聲爆呵。

“住手!”

馬修文不悅地看過去:“又是誰在亂吠!”

來人一身御史官服明艷刺眼,直指他手中的長鞭道:“濫用私刑,鬧市鞭笞,影響惡劣!”

少年在此時悄然退場,仿佛從未來過。

“報上名來,本官到要看看,罪奴所內(nèi)是誰膽敢如此猖狂?”

馬修文看見是御史官來了,連忙收起了馬鞭。

剛準(zhǔn)備解釋,便看見后面又來了幾個,其中一人竟然還是王衡。

他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是王衡喊來的。

當(dāng)即也不害怕了,反而回懟道:“原來是王大人請來的同僚啊,那還不進王家去喝茶,在這里耽擱什么?”

“我們小小的罪奴所,就不勞煩幾位御史大人操心了。”

若是以前,王衡為了回避自家的事,可能還不愿接話。

但是現(xiàn)在……他立馬怒聲道:“是本官請來的又怎么樣?你囂張跋扈,當(dāng)街鞭笞罪奴,血濺三尺,難道我們還冤枉了你不成?”

其余御史也當(dāng)場怒聲附和。

“就是,執(zhí)法官當(dāng)街濫用私刑,乃刑部失察,罪奴所之大過?”

“若不參你一本,要我都察院何用?”

“廢話少說,報上名來,若等本官去查,必定還要參你一個陰險狡詐,企圖蒙混的罪名?!?/p>

“你是誰?”

“快說!”

“快說!”

馬修文看幾位御史個個火冒三丈,都不是好惹的主,突然心虛起來,遲遲不敢說出自己的名字。

周堂剛好出現(xiàn)在這附近,拱手道:“幾位御史莫要為難馬大人了,他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執(zhí)法官,但是他的姨父乃是大名鼎鼎的五城兵馬司提督龐彪,龐大人?!?/p>

馬修文面色大變,怒吼道:“周堂,你陰我?”

周堂道:“馬大人這話怎么說的?龐彪不是你姨父?”

馬修文憤然,咬牙切齒道:“是又如何?當(dāng)街鞭笞罪奴的人是我,與他何干?”

周堂點頭,意味深長道:“哦,原來馬大人知道當(dāng)街鞭笞罪奴,乃是不當(dāng)之舉?”

“那豈不是知法犯法?”

“你……”馬修文氣得臉色漲紅,握住鞭子的手緊了又緊,恨不得朝周堂的身上甩去。

卻突然聽見王衡冷笑道:“原來是龐彪的走狗,也罷,我一會就去問問,我們王家怎么得罪龐家了,竟然要讓龐提督派人來當(dāng)街鬧事!”

馬修文緊張道:“這件事跟我姨父無關(guān),你們休想攀扯!”

有御史立即大聲懟道:“你放屁,你小小的執(zhí)法官,身后沒有人敢來王家門口鬧事?老子第一個不信!”

“就是,我看不止龐彪,怕還有別的人才對,得好好查一查!”

“馬上上書,讓刑部去查,這是刑部的疏漏!”

“最好也查一查,他這執(zhí)法官是怎么來的?”

馬修文的執(zhí)法官,的確是龐彪暗中操控候補的,此番一聽,當(dāng)場嚇出了冷汗。

他丟下馬鞭,一躍跳下了拍賣臺,剛想跟幾位御史求情。

誰知道,人流竄動得厲害,根本不給他機會靠近。

王衡見人多擁擠,擔(dān)心幾位同僚的安危,連忙請他們?nèi)敫?/p>

就這樣,馬修文眼睜睜看著那幾個御史都進了王家,自己則面色惶然,束手無策。

著急時,耳畔突然響起了一道冷厲的聲音。“馬大人,當(dāng)別人馬前卒的滋味如何?”

馬修文猛然看過去,卻見周堂眼神一寒,似笑非笑地繼續(xù)道:“你當(dāng)真以為,王家畏懼名聲不敢對付你?”

“可你也不想一想,自己那爛臭的底細經(jīng)得住幾個人去翻?”

“今天到明日……你還有時間不牽累龐大人,當(dāng)然了……前提是,你得找到一個,別人深信不疑的指使者才行?!?/p>

周堂說完,便徑直走了。

馬修文愣在當(dāng)場,面色灰白,哪還有剛剛的囂張跋扈?

找一個別人深信不疑的指使者,那是誰?

之前那個指使他的人,也不過是在酒館偶遇,現(xiàn)如今想來,他連對方面孔都記不清。

難不成他真的被利用了?

馬修文額頭冒出汗水,那是誰知道他賣了興旺街的鋪子,又是誰知道他輸光了家財?

背后之人對他的遭遇了如指掌,難不成是想他成功了,可以對付王家,不成功,直接連累姨父?

不好!

馬修文越想越不惶恐,最后竟然在人聲鼎沸街道上昏死過去。

親眼看見這一幕的王霽覺得真沒意思,果然是個小卒,稍微嚇唬一下就不行了。

就在這時,剛剛還和馬修文對峙的少年,不知何時換了一身小廝衣服,恭敬地侯在王霽的身邊。

“走吧?!蓖蹯V帶著小廝回府。

剛踏進府中,王霽發(fā)現(xiàn)有許多老百姓都在府里各處歇腳,手里還捧著一碗綠豆湯在喝。

他順著廊道走進內(nèi)院,發(fā)現(xiàn)祖母正帶領(lǐng)府里的下人熬煮綠豆湯。

“祖母。”

秦韻回頭,看著小家伙臉曬得紅撲撲的,脖頸間都是汗?jié)n。她拿帕子在水里打濕了遞給他。

“擦擦吧?!?/p>

王霽接過去,仔細地擦拭了汗?jié)n,發(fā)現(xiàn)舒服多了。

他問道:“剛剛有御史官來咱們家了,祖母看見了嗎?”

秦韻點了點頭道:“看見了,他們也喝了綠豆湯?!?/p>

“你好不容易找來的,祖母還會虧待他們不成?”

王霽臉頰更紅了,目光閃爍,心虛地喚:“祖母……”

秦韻笑了笑道:“祖母沒有怪你。他們來了,看見咱們府門大開,讓老百姓都能歇歇腳,喝碗湯,很是高興。”

“加上你爹愿意死盯徐寧黨,他們敬佩不已,以后一定會照顧你爹的,你就放心吧?!?/p>

王霽道:“孫兒不為我爹擔(dān)心?!?/p>

“孫兒只怕祖母覺得孫兒做得不好。”

秦韻道:“挺好的,霽哥兒長大了,祖母很欣慰?!?/p>

“現(xiàn)在帶著你的人去休息吧,這外面估計還要熱鬧一會?!?/p>

王衡和身后的小廝都垂下了頭,心虛地跑走了。

秦韻看向三孫兒的背影,這小子是有些腹黑的潛質(zhì)在身上的。

有仇必報的性子她也很喜歡,稍加調(diào)教,以后反擊的事都可以交給他了。

她現(xiàn)在擔(dān)心的是大孫兒,明日若不能通過考驗,她可就要動手清理了。

……

“抽中了,我抽中了長簽??!”

“太好了,這可是今天的第四根,還有六根長簽!”

“咱們還有機會啊?。?!”

眼看到中午了,清溪村村民們帶來的東西都賣光了,這才抽到第四根。

就在這時,官兵找到周堂道:“周大人,村民們帶來的東西都賣光了……”

周堂眼看那賣官奴的攤子都撤了,便站起身道:“既然村民的東西都賣完了,那就結(jié)束。”

后面趕來的老百姓們不干了,擠出了一身的汗?jié)n,聞聲連忙道:“周大人,不是還有六根長簽嗎?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

“是啊,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

“求周大人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周堂見狀,出聲安撫道:“并非本官不講情面,而是村民們帶來的物件都賣光了,若是讓你們沒有買的都來抽,那后面抽不到的人又有意見了?!?/p>

“所以,到此為止?!?/p>

就在此時,有老百姓大聲道:“那就讓他們回去背來,我們可以等?!?/p>

“對,讓他們?nèi)ケ硜?,我們可以等?!?/p>

“我們都可以等,求周大人再給我們一次機會?!?/p>

周堂看向秦大壯,村民以他為首,自然是他說了算。

秦大壯看這么多的人興沖沖地趕來,雖說是為了抽簽,可讓他們白跑一趟,又于心不忍。

思慮一番,他高聲詢問道:“是不是我們帶什么東西來賣都可以?”

老百姓們大聲地回道:“可以,只要不胡亂定價。”

秦大壯道:“那好,我們回去拿?!?/p>

周堂輕咳一聲,提醒道:“稍微有點用的,別整那些破布玩意?!?/p>

秦大壯點了點頭,赧然道:“周大人放心,我們不會亂來的。”

周堂這才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回去拿。

如此一來,黃昏時反而最熱鬧。

只是賣的東西,越來越奇葩。什么斷了腳的板凳,喂過豬的豬槽,裝過米的布袋,斷了背帶的背簍,沾著雞屎的雞窩……

終于,第十根長簽也有人抽到了。

一時間看熱鬧的都散了大半,那抽到長簽的婦人被簇?fù)碇?,高高興興地往回走。

因為人太多,有一輛馬車受到顛簸,里面的人不悅地撩起了車簾,正是田老太太身邊的宋嬤嬤。

“車夫,出什么事情了?”

車夫一頭霧水,看向街道上的眾人道:“不知道啊,看樣子是有人買了個豬槽抱著,可是……”

田老太太探出頭來,不悅地道:“可是什么?吞吞吐吐的,誰剪了你的舌頭不成?”

車夫委屈道:“那豬槽是舊的……一看就是喂過豬的?!?/p>

田老太太皺眉:“喂過豬的?這都能賣?你莫不是眼瞎了!”

車夫憋悶道:“還在前頭呢,老太太可以自己看?!?/p>

田老太太看見了,還真是個舊的,上面被豬食覆蓋大半,又臟又臭的。

她拿帕子捂住嘴,冷聲問道:“喂,抱豬槽的,你是瘋了嗎?買這個爛豬槽,還臭烘烘的抱上街!”

那婦人抽中最后一根長簽,興奮得不得了,還被眾人簇?fù)碇?,自然驕傲?/p>

誰料突然聽見有人不客氣地問話,心下不悅,便不客氣地回懟道:“你才瘋了。我這個是金豬槽,有它在,定國老夫人可是會給我兒子發(fā)筆墨銀子的?!?/p>

其他人也連聲附和道:“就是,不知道就別亂說,這豬槽豈是一般人家能用的,說不定以后能供出一個狀元郎呢?!?/p>

“那可不,沒有這豬槽,哪來的抽簽機會?這一抽就中,以后孩子定會也會一考就中?!?/p>

那婦人高興地左右道謝,心里美滋滋的。

田老太太聽聞定國老夫人,臉色頓時就垮了。

重重地摔下簾子,沒好氣道:“我不在京城,盡讓這老婆子出盡風(fēng)頭!”

“趕快回去,我已經(jīng)想好怎么讓那老婆子生不如死了!”

田老太太說完,眼神里滿是陰狠的算計。

馬車?yán)^續(xù)艱難行駛,宋嬤嬤垂頭,深吸一口氣。周大人那邊昨日剛傳了話,讓她慫恿老太太出手……

現(xiàn)在看來,不用她慫恿,老太太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