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這位先生，要來點上好的朗姆酒嗎！”

“閉嘴，門克羅夫你這個蠢貨，誰允許你對一位貴族大呼小叫！”

“噢，天哪，創(chuàng)世神在上?！?/p>

“瞧瞧我都做了些什么，該死的！”

飛龍環(huán)繞。

石路整潔。

高聳矗立的塔樓，干凈寬闊的街道，整齊排列的房屋，以及蒸汽驅(qū)動的特殊車輛。

眼前的景象，帶有強烈的即視感。

讓許系想起第二次模擬的生活。

當他和魔女，行走在繁華的王都街道上，時不時的，就會引來商販的呼喊。

沉淀。

優(yōu)雅。

商販們不明白何為至高，但他們看得出來。

無論是許系，還是克里莎，表現(xiàn)得都不像是普通居民。

“不用了，謝謝。”

許系婉拒了商販們的熱情。

轉(zhuǎn)而把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宏偉教堂。

教堂的石墻靜靜屹立，無聲訴說歲月的痕跡，整體灰白，嵌有彩色的琉璃窗，以及數(shù)量眾多的古樸尖塔。

遠遠望去。

猶如一座巨大的城堡。

其體積，其宏偉，是毋庸置疑的世界第一。

“克里莎，你要來的就是這里嗎？”

“是的，導(dǎo)師?！?/p>

克里莎站在許系身旁，表情安靜，注視教堂門口的進出人流，以及那高聳戳天的密集尖塔。

陽光透過云層。

分散著落在教堂的彩窗上。

虹色的光暈顯現(xiàn)，以夢幻的姿態(tài)環(huán)繞墻體，進一步襯顯那份莊嚴感。

精美的拱頂。

粗大的石柱。

華美的浮雕。

生動的壁畫。

眾多元素組合在一起，共同形成奇跡般的建筑。

無形之中，增顯著宗教的肅穆感。

但這些并非魔女關(guān)注的重點。

“導(dǎo)師，我們能進去看看嗎？”，永生的魔女，始終維持著17歲的容顏，表情平淡，沒有喜悲。

“當然可以?！?/p>

許系答應(yīng)了。

在人流嘈雜的環(huán)境中，許系牽著魔女的手，邁出步伐，跟隨人流踏進教堂之中。

也就是這時。

聽著耳旁人們的討論。

許系才知曉，有關(guān)這座教堂的獨特。

它不僅是禮奉創(chuàng)世神的莊嚴之地，更是王族、大貴族的婚禮舉辦地，見證了歷代王者的崛起和落幕。

“教堂婚禮嗎……”

“以前確實有聽過。”

教堂內(nèi)部，寬敞而高闊。

高聳的拱柱和弧形的拱頂，給人一種升騰向上的恢宏感，仿佛真有神明在頭頂注視，神圣而莊嚴。

但許系知道。

這個世界沒有神明。

即使真的有，也不敢出現(xiàn)在魔女面前。

啪嗒——

啪嗒——

許系牽著克里莎的手，繼續(xù)向更深處行走。

這座教堂面向公眾開放。

但僅限于前殿區(qū)域。

在更深處，如圣壇、圣堂，是被禁止隨意進入的，但許系和克里莎無視了這些限制，堂而皇之走進內(nèi)部。

踩過純白的石階。

穿過細長的走廊。

走出前殿，許系眼前豁然開朗，出現(xiàn)一片被陽光照亮的草坪。

“原來如此，不是全封閉的建筑類型嗎？”

“前殿、中殿、鐘樓之間，都留有一定空隙，想必這里就是王族舉行婚禮的地方了?！?/p>

許系若有所思。

眼前的翠綠草坪并不窄小。

路徑兩側(cè)，種有潔白花朵，遠遠的盡頭處是一座古樸的小圣堂。

白褐色的屋頂，在陽光下流露斑駁碎影。

隱隱的。

還能看見一條細長的人工水道，環(huán)繞著整片草坪，在輕風的吹動下波光粼粼，蕩起圈圈漣漪。

“真是不錯的風景。”

“你覺得呢，克里莎？”

許系贊嘆道。

但魔女沒有給予回應(yīng)。

“克里莎？”

許系疑惑的望向身旁，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莫得情感的魔女拿出紙筆，認真記錄著什么。

“綠草和流水的搭配……”

“純白色的花……”

“以及相應(yīng)的布局……”

克里莎在草坪內(nèi)游走，時而駐足，時而自語。

將看到的一切要素，都記錄在自己的小小紙張上。

“克里莎，你這是在？”

“導(dǎo)師，我正在學(xué)習(xí)前人的經(jīng)驗?！?/p>

魔女記錄完，認真的疊放好紙張，將其收納在魔杖空間內(nèi)部，一板一眼，平靜專注。

仿佛在做什么神圣而偉大的事情。

鄭重，認真。

魔女對許系說道：“導(dǎo)師，請您放心，我會認真學(xué)習(xí)的?！?/p>

所以。

你究竟學(xué)了些什么？

許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只覺得陽光明媚的大好天氣，突然有些冒汗了。

過了片刻。

欣賞完草坪上的一切。

許系和克里莎繼續(xù)向前，走過橫跨水道的木橋，與部分教會的修女擦肩而過，進入了更深處的區(qū)域。

或許是因為，這座教堂經(jīng)常舉辦婚禮。

有些典型的裝飾并沒有拆除。

沿途能看見，大量供賓客休息的木質(zhì)長椅，以及素白淡雅的花園，鮮艷而漫長的紅毯。

“導(dǎo)師，您覺得這些可以嗎？”

魔女還在學(xué)習(xí)。

認真記錄，并詢問許系的意見。

“呃……好像有點太繁瑣了”，許系遲疑著，給出自己的感想。

“我明白了，導(dǎo)師”，克里莎認真聽取意見，在紙上進行修改。

不得不說。

今天的天氣實在太詭異了。

明明走了沒幾步，卻把許系曬得汗流浹背，并有一股莫名的寒意在脊椎游走。

“導(dǎo)師，您覺得這條紅毯，換成龍血草編織的如何？”

“……那有點太費龍了吧。”

許系牽著克里莎的手掌，持續(xù)向前行走。

沿途。

不斷對教堂內(nèi)部的景觀做出點評。

走著走著，步入此行的終點——圣堂。

最內(nèi)部的中間位置，是一張高窄的桌子，由紅毯鋪就的通道直達。

左右兩側(cè)，并排放置著多張長椅，每張長椅都可以容納多位賓客，并以最佳視角望見中間的琉璃壁墻。

白天的陽光盛烈明亮。

但有水幕遮擋，因此變得柔和不少。

投射進彩色的琉璃，夢幻而神秘，好似湖中仙境降臨，帶來不屬于塵世的唯美。

許系稍稍抬頭。

看見照亮的屋頂之上，繪刻著創(chuàng)世的神話。

“這個要修改，不能保留。”

克里莎不喜歡神明的存在，包括延伸出來的所有神話，因此，她有些別的看法。

“導(dǎo)師，您覺得那個位置，換成您的浮雕好嗎？”

魔女歪了下腦袋。

提出一個自認為不錯的建議。

“……不，那還是算了吧?！?/p>

許系稍微設(shè)想那幅畫面，只覺格外微妙。

沿著正中間的紅毯，許系和魔女走入圣堂內(nèi)部，在盡頭處的木桌停下。

這里是布道壇。

是神職人員念誦經(jīng)文的地方。

在舉行婚禮時，則為見證和宣誓的關(guān)鍵地。

神圣。

肅穆。

僅僅是站在這里，就能看見湛藍色的琉璃拱頂，沐浴在朦朧夢幻的光雨里。

“是魔法的力量嗎？”

許系抬頭。

看見石柱和拱頂?shù)谋砻?，刻畫有光屬性的魔法陣?/p>

那些光魔法并不復(fù)雜。

卻恰到好處的，通過光與影的結(jié)合，漫射在琉璃窗上，讓整座圣堂變得恢宏起來。

恍若真正的神境。

“導(dǎo)師，你喜歡這種風格嗎？”

“算是喜歡吧，有種智慧沉淀的美感?！?/p>

“原來如此。”

克里莎又開始了記錄。

她很認真。

記錄許系的喜好，記錄教堂的布局，記錄陽光照射窗戶的角度。

那平淡記錄的臉龐，與許系夢中看見的脆弱，在無聲中完成重合。

時間，過得真快。

曾經(jīng)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已經(jīng)成長得足夠出色。

有了自己的想法。

有了自己的主意。

不再是躲藏在污泥里，畏縮恐懼，令人看了為之心酸的可憐模樣。

“導(dǎo)師，您看，還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嗎？”

記錄完畢后。

魔女湊到許系身前，遞出記好各項信息的紙張。

許系粗略看了下。

大致內(nèi)容，是克里莎很鐘意這座教堂的環(huán)境，想在地球上復(fù)刻出相似的模樣。

只是在個別細節(jié)上，如紅毯的原材料，被進行了修改調(diào)整。

“我覺得很好，克里莎?！?/p>

許系笑道。

“您不打算修改什么嗎？”

“不用了，克里莎，我相信你能辦好一切。”

許系的聲音很柔和。

溫暖的手掌，輕輕覆蓋在克里莎的腦袋上，左右摩挲灰銀的發(fā)絲，為其給予鼓勵和支持。

難得克里莎有自己的想法。

許系覺得，他不需要干涉太多。

“是，謝謝您的信任”，魔女眨了下眼睛，異色的眼眸倒映出光的姿態(tài)。

……

離開圣堂后。

許系和克里莎并肩而行，前往教堂的剩余區(qū)域參觀。

如唱詩班所在的后殿。

逐步向內(nèi)收縮、有神殿騎士巡邏的薔薇通道。

尖端向上的高聳塔樓。

塔樓頂端，安置著巨大的銅鐘，以及一處窄小的上下爬行梯道。

許系在塔樓上駐足了一會。

不是爬上去的。

而是被魔女的空間力量包裹著，一步跨越巨大的高度差，從地面一步登天。

軟飯，就是這么神奇。

“太陽快要下山了嗎……”，站在塔樓的銅鐘旁，許系的雙手撐在石欄上，居高臨下俯瞰著，地面上的密集建筑。

教堂的面積是如此巨大。

以步行的方式逛完它，不知不覺，便是一整天時間。

夕陽把天邊的云層染成深紅。

天際之上，并非是一無所有，有數(shù)量眾多的蒸汽魔導(dǎo)飛艇、飛龍騎士、風元素魔法，徘徊于王都的半空。

夕陽余暉，殘陽映照。

呈現(xiàn)在許系眼前的，是極盡奇幻特色的異界風光。

“克里莎，今天這趟出行，你感覺怎么樣？”

額前的發(fā)絲被微風吹起。

但他沒忘記，今天這趟出行，目的是為了陪伴克里莎。

“我學(xué)會了很多東西，導(dǎo)師”，克里莎輕點下頭，“謝謝您，今天一直在陪我?！?/p>

“我好像……耽誤您太多時間了?！?/p>

輕盈的聲音帶有些許歉意。

夕陽西下，夜色漸來，這個時間點，已經(jīng)超出了魔女定好的回家時間。

“是我太慢了，導(dǎo)師?！?/p>

克里莎單手握持魔杖。

落日的余暉，柔和鋪撒在她的灰銀長發(fā)上，照出淺淺的溫暖光暈，像是耀金和秘銀的細膩糅合。

望著這樣滿懷歉意的克里莎。

許系只是輕笑：“不用在意這些，克里莎?！?/p>

“可是……”

“沒有可是?！?/p>

摸頭的動作很溫柔，有淡淡的暖意透過發(fā)梢，直達魔女的心靈深處。

“克里莎等了我很久，不是嗎？”

“在艾倫森市的時候，是克里莎在照顧衰老的我，數(shù)十年的光陰，都在麻煩著克里莎?！?/p>

“一直等我這個不稱職的導(dǎo)師醒來?！?/p>

許系頓了下，表情柔和，更加細膩的揉搓魔女頭發(fā)。

“相比較克里莎你等待的時光?！?/p>

“我僅僅陪伴一天，根本算不上什么?！?/p>

“所以，克里莎，不用對此感到抱歉。”

聽著那溫和的聲音。

感受那溫暖的安撫。

克里莎有很多想說的話。

譬如，她的等待根本不算什么，遠不如許系傾盡一生的拯救。

又比如她是許系的所有物，等待許系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氖虑椤?/p>

但那些話語。

最終卡在喉嚨，沒能說出口。

魔女知道，許系想聽見的不是這些。

“我明白了，導(dǎo)師”，克里莎輕聲回應(yīng)。

她不再糾結(jié)時間的問題。

而是學(xué)著許系的模樣，從高處俯瞰地面的風景，以及夕陽余暉的緩慢消散。

暖風吹過。

衣袍作響。

許系和克里莎站在塔樓頂端，一邊注視王都的風景，一邊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話說回來，克里莎?！?/p>

“是，我在?！?/p>

“現(xiàn)在的你，知曉永生對你的好壞了嗎？”

“是的，導(dǎo)師”，克里莎伸出雙手，捧起胸前的海藍項鏈，上面流轉(zhuǎn)著夢幻的湛藍光暈。

她輕聲訴說自己的回答。

“我想，那是一件好事?！?/p>

第二次模擬里，獲得有序和無序的魔女，曾因壽命的永恒而迷茫，覺得自己與許系愈發(fā)遙遠。

她詢問許系。

這樣的永生究竟是好是壞。

但那時，許系也無法給出準確的答復(fù)，只能由魔女自行尋找。

現(xiàn)在。

經(jīng)歷無數(shù)事情和歲月流轉(zhuǎn)，魔女終于找到答案。

她喜歡永生。

永遠生活在有許系的世界。

“你能有自己的回答，我很高興，克里莎”，許系再次摩挲魔女的灰銀發(fā)絲，表情欣慰。

也就是這時。

魔女應(yīng)聲倒在許系懷里。

“導(dǎo)師，我好像沒力氣了”，克里莎呆呆開口。

此乃魔女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