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可厲害了?!?/p>
“您都不知道,那些魚有多狡猾,我先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又噗通一聲掉進(jìn)水里,才把它們捉回來的?!?/p>
“怎么樣,我是不是很厲害?”
夜晚的平水縣。
寧靜,黯淡,月牙輕撫銀河,淹沒白晝的喧囂。
在兩三燭火的照明中,擁擠狹小的房間里,武映雪披著厚被褥,向許系繪聲繪色描述捕魚的過程。
燭火流轉(zhuǎn)。
像細(xì)膩的星屑在黑暗里跳動。
照得女孩的臉時亮?xí)r暗。
許系笑著,給予其肯定:“當(dāng)然,沒人比你更厲害了?!?/p>
說著。
許系舀出一碗魚湯。
滾燙冒氣且表面泛白的魚湯,是郡主親手做的,手藝不算精湛,也無甚增香的輔料,但在食物匱乏的現(xiàn)在,已算是十分難得。
還沒吃進(jìn)口。
氣味就爭先恐后涌入鼻腔。
“先生,您快吃吧?!?/p>
武映雪扯了扯身上的被褥。
讓身體包裹得更嚴(yán)實(shí)點(diǎn)。
催促著,并看著許系,想讓許系吃下魚肉。
“不,映雪,你先吃?!?/p>
燭火跳動著,數(shù)量僅有兩三簇,朦朧而微弱,因房間昏暗而呈現(xiàn)別樣的光明,照亮男人瘦削的臉龐。
他是這么說的。
今晚的功臣是郡主。
帶來魚肉,緩解糧食壓力,甚至因此跌水著涼。
功臣,就該有功臣的待遇。
“可是,先生,這些魚肉……”
“沒什么可是的,你好好休息?!?/p>
許系左手端碗,右手湯匙舀起,為郡主吹去魚肉上的熱氣,遞到其唇邊。
裹在被子里的武映雪,眼眸眨了眨。
她看見。
湯匙盛著的魚湯,在燭火下泛著油花,大圈套著小圈,波紋擴(kuò)散。
許是蓋著的被褥起了效果。
心中有淡淡的暖意浮現(xiàn),促使著雙唇啟開,張口含住魚肉和湯。
“嗯,好吃~~”
“不愧是我做的~~”
女孩嘴角輕輕上揚(yáng),看著近在咫尺的許系,為自已的廚藝而喜悅。
……
……
時間的流逝,總是會帶來諸多變化。
不僅是人。
也包含世界。
求活軍以平水縣為根基,向四周輻射影響力,人們的生活一月一變,臉上漸漸沒了虛弱的蒼白。
那原本隨時會死在路邊的“罪民”隊伍。
不知不覺間。
成為大乾朝廷無法忽視的龐然大物。
許系沒有急于求進(jìn),發(fā)現(xiàn)武道世界有所不對后,就停止了對大乾的進(jìn)攻,讓求活軍的人們在后方休養(yǎng)生息。
理所當(dāng)然的。
作為許系的遠(yuǎn)征大將軍。
在沒有重大戰(zhàn)事的日子里,武映雪變得格外空閑。
陽光明媚,天氣晴朗。
少女穿著紅白相間的武者衣袍,悠閑躺在樹根處的陰影里,仰望天空回想過去。
“雪兒,快來試試這身衣裳,怪好看的?!?/p>
“哎呀,娘,我都說了不喜歡。”
“是是是,娘知道,雪兒想當(dāng)行俠仗義的大俠,不喜歡女紅衣妝?!?/p>
“那您還一直……”
“娘就想著,也許你以后會用得到。”
……
“哇,好厲害~~”
“這本書里的大俠好厲害,我也想成為大俠?!?/p>
“不,是一定要成為大俠!”
“哈哈哈,有志氣,不愧是本王的女兒!”
……
兒時的回憶已成泡影。
綺麗模糊且難尋。
已故的人,再也無法看見,僅剩音容笑貌逐日模糊。
“星星嗎……”,抬頭望向白晝的藍(lán)天,少女回想起許系的話語,逝去之人會成為高懸天空的星辰,繼續(xù)注視地上的親人。
很像是騙小孩的假話。
可少女愿意當(dāng)真。
一陣風(fēng)吹來,卷著半截草根,擦過武映雪的臉頰飛往遠(yuǎn)方。
思緒仍在放空。
但腦海中呈現(xiàn)的,不再是雙親的面孔。
而是日夜相處的、更為清晰的存在。
那究竟是什么樣的情緒?
武映雪說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已喜歡待在許系身邊,有種別樣的安心和寧靜。
“用娘的話來說,這就叫——”
“一物降一物?”
“又或者,呃,浪子歸心?”
躺在樹冠陰影下,郡主眉頭緊皺,開動為數(shù)不多的知識儲備,思索自已與許系的情感關(guān)系。
陡然。
一聲意外的急切呼喊。
打斷了郡主的思考。
“不好了!不好了!”
“武小先生,大事不好了!”
幾位熟識的婦人從遠(yuǎn)方跑來,一邊匆忙奔跑,一邊大聲呼喊。
武映雪馬上爬起。
氣血運(yùn)轉(zhuǎn),雙足發(fā)力。
主動沖向婦人們,表情格外嚴(yán)肅:“怎么了,是爆發(fā)妖魔潮了嗎,還是大乾打過來了?”
在她的認(rèn)知里,所謂的【大事】便是如此。
然而。
幾位婦人面面相覷,給出了另外一種答案。
不是【敵人】。
勝似【敵人】。
“武小先生,你快回去吧,有不要臉的狐媚子找上大先生了!”
武映雪瞪大眼睛:“什么?!”
婦人們催促:“快去吧,都讓媒人上門了?!?/p>
這則消息太過突然,如同晴空霹靂,砰的一聲炸裂于腦海。
武映雪愣了幾秒。
臉上表情快速變化。
先驚,后懵,再不知所措。
“我現(xiàn)在就去!”,渾身氣血涌動筋脈,先天罡氣御空而行,武映雪爆發(fā)全部實(shí)力,以最快速度回返城中。
等到抵達(dá)目的地時。
她正好看見。
門口處,青磚鋪列成道,許系溫和笑著,將一家人送離告別。
是答應(yīng)下來了嗎?
武映雪心中緊張,表面故作淡然,實(shí)則焦急萬分。
裝作恰好歸來的模樣,自然而然湊到許系身邊,開口詢問:“先生,他們是誰啊?”
“倒也沒什么?!?/p>
許系轉(zhuǎn)身,與郡主并肩走進(jìn)屋內(nèi)。
“無非就是媒人說親那點(diǎn)事。”
“那,那您……答應(yīng)了嗎?”
“當(dāng)然沒有?!?/p>
許系的食指微屈,輕敲身邊女孩的額頭:“別胡思亂想的,我暫時沒有成親的想法。”
“而且——”
許系微頓,補(bǔ)充著說道。
“那個女孩,我與她不熟,只是以往見過幾次面,或許她不介意和我成親,但——”
“比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p>
“我更喜歡相遇、相識、相知的過程。”
武映雪那顆懸著的心放下了。
手指輕搭在心口。
起伏有力。
“太好了,先生沒有答應(yīng)?!?/p>
郡主眼睛瞇起,慶幸之余,覺得許系這番話語,一定是在暗示什么。
是了,先生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