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試終于滿意地走了，接受了馮紫英讓其去保安州擔(dān)任知州的意見。

    在馮紫英看來，保安州機(jī)會應(yīng)該是大于到七部中某一部去擔(dān)任員外郎的，特殊形勢下，選擇一些關(guān)鍵區(qū)域出任主官，只要敢于擔(dān)當(dāng)，勇于任事，必定能入朝廷法眼，稍加提攜，就能更上一層樓。

    現(xiàn)在傅試是正六品，去保安州擔(dān)任從五品知州，如果干得漂亮，一年后破格晉升踏入正五品的序列，也不是不可能。

    當(dāng)副職和當(dāng)一方主官所獲得的關(guān)注度是相差很大的，雖然在七部中看似接近中樞大佬們，但當(dāng)下情形下，兵部、戶部的員外郎可能還行，吏部當(dāng)然不必說，若是其他幾部的員外郎，就未必了。

    所以馮紫英才要力薦傅試去保安州擔(dān)任知州，保安州是順天府，也是京師城側(cè)翼保障，若是做得好了，能夠在關(guān)鍵時候發(fā)揮作用不說，而且也能讓傅試再上一層樓，這對日后自己體系也大有裨益。

    現(xiàn)在馮紫英想要打造自己的體系，最缺的就是有一定官職級別的，像傅試算是最合適的一批，房可壯也算，但是他和自己的關(guān)系還遠(yuǎn)不及傅試和自己的親密程度，所以他必須要樹立一個榜樣，就是要把傅試迅速腿上更高的職位。

    其實(shí)宋憲也可以考慮，但是宋憲職銜更低，而且因?yàn)楠q豫了一段才下決心投入自己麾下，讓馮紫英之前有些不爽，不過考慮到自家手下可用之才太少，馮紫英還是打算給對方一個機(jī)會，也在考慮如何安排。

    從六品的順天府推官，如果晉升一級，可以到正六品，照理說宋憲可以接任傅試的通判，但是宋憲長處在司法刑名，接任通判難以發(fā)揮其優(yōu)勢，可如果外放，馮紫英覺得自己在京畿中的影響力就會被大大削弱了，有些不妥。

    但要放在京畿，算來算去就只有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這是一個正六品的職位，但是卻不是其他正六品的職位所能比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正六品不比許多從五品的差，甚至更好，所以這也是一個很緊俏的職位。

    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不算是武職，但是因?yàn)槠湔莆站o急治安力量，所以實(shí)際上是雙重領(lǐng)導(dǎo)，直屬上司是巡城御史，隸屬于都察院，但兵力調(diào)動卻又還要受兵部制約，所以在任免上還要征求兵部意見。

    東城兵馬司指揮使當(dāng)下出缺，馮紫英看中了這個職位，想要替宋憲謀劃一番，但這里邊有許多關(guān)節(jié)要打通。

    兵部那邊簡單，張懷昌打個招呼就能行，但是都察院這邊，因?yàn)槠渲苯由纤臼茄渤遣煸旱难渤怯?，而巡城察院這一塊不是喬應(yīng)甲管，而是左都御史張景秋直管，還得要和張景秋說通。

    要說關(guān)系呢，張景秋和馮紫英也過得去，但是現(xiàn)在張景秋因?yàn)橛缆〉鄣幕杳蕴幱谝粋€尷尬境地，所以一直十分低調(diào)，很多事務(wù)就是采取能拖則拖，盡量不表態(tài)，所以在這個東城兵馬司指揮使人選上還要花點(diǎn)兒力氣讓張景秋點(diǎn)頭才行。

    傅試出門就碰見了鴛鴦，笑著和鴛鴦打了招呼，興沖沖地離開了。

    鴛鴦進(jìn)了門兒，見馮紫英還在扶額沉思，小聲問道：“爺，剛才奴婢碰到了傅大人出去，看他心情似乎很好。”

    “唔，我走之前他也需要動一動，我的替他安排好，說了說，他還算滿意吧?！瘪T紫英滿臉倦色，鴛鴦看在眼里，有些心疼，移步過去，輕輕替馮紫英按摩肩部，“爺很快就要離京了，也該好生休整一下才對，這一去數(shù)千里，天時又大，……”

    “我也想啊，但是這驟然一走，手里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辦完，就得要抓緊時間先落實(shí)下來，不然這人一走茶就涼的事兒太多了，許多事情就不好辦了?！瘪T紫英搖搖頭，“耽擱不得啊。”

    鴛鴦也嘆息了一聲，這做官也是辛苦，千里奔波不說，還得要操心各種事情，即便是要離開，也得先要把相關(guān)事宜處理好，像傅試跟著爺這兩年，爺這要走，不得給人家安排一個好位置？

    “什么事兒？”鴛鴦沒有重要事情，是不會這個時候來進(jìn)書房的。

    “爺，二奶奶進(jìn)京了，平兒先過去了，讓我來和爺說一聲?！兵x鴦臉色復(fù)雜地看了馮紫英一眼，言簡意賅。

    “哦？進(jìn)京了？”馮紫英略感詫異，瞅了一眼臉色不那么好看的鴛鴦，“平兒去了就行了，我知道了?！?br />
    “爺，你是不是……”鴛鴦欲言又止。

     p; “想問什么？明知道我不愿意回答不會回答的問題就別開口了，沒點(diǎn)兒眼力勁兒了。”馮紫英輕哼了一聲。

    一句話就把鴛鴦惹惱了，杏眸圓睜，嘴唇嘟起，鴛鴦給馮紫英按摩的手勁兒都一下子加大了許多，弄得馮紫英都哎喲了一聲。

    “爺這話是什么意思？怎么就不能回答了？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么？爺既然把府里上下雜事兒托付給奴婢，奴婢就要問，不但要問，還要問清楚問明白，若是不妥之事，奴婢就要勸誡，把奴婢自己的職責(zé)盡到！若是爺信不過奴婢，那奴婢就退位讓賢，平兒也好，金釧兒也好，司棋也好，誰能干誰來干！”

    見鴛鴦是真有些惱了，馮紫英反而笑了起來，這丫頭就是這樣的烈性子，肯定是自己覺察出了一些什么，又從平兒那里刺探到了一些情況，所以要來問罪了。

    看樣子是對自己和王熙鳳之間的這段私情很是不滿意，不過馮紫英還有些弄不清楚，鴛鴦究竟是為自己的聲譽(yù)擔(dān)心，覺得與王熙鳳有私情會影響到自己的名聲和前途，還是對自己勾搭上了昔日朋友之妻這種行徑單純地感到失望和不滿。

    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馮紫英都還是很欣賞鴛鴦這種直性子。

    “嗯，看來我今日是不‘交待’清楚是過不了關(guān)嘍？也罷，鴛鴦，想問什么就問吧，我知無不言，如你所說，既然爺把這個膽子交給你，自然就要對你交心，何況你也是爺?shù)呐?，就更沒什么好說的了，不過鴛鴦，也把這些秘密抖落給你了，你可得掂量著有點(diǎn)兒，該不該說，能和誰說，哪些不能說，你心里可得要有數(shù)才行?！?br />
    馮紫英索性把鴛鴦在自己肩頭上按摩的雙手握住，拉她到自己面前來站著，笑吟吟地看著對方：“問吧，想問什么？”

    這一下子反而讓鴛鴦有些措手不及，遲疑起來。

    正如馮紫英所言，他要真把一切秘密都告訴自己了，那自己該怎么辦？像有些秘密只怕連沈大奶奶、寶姑娘以及林姑娘都不知道，整個府里人也沒有幾個知曉，自己知道了怎么辦？

    就像他和二奶奶之間的私情一樣，自己知曉了又能怎樣，連兒子都生下來了，自己縱然再反對，難道還能割裂二人之間的關(guān)系？

    既然沒法干預(yù)和制止，那知曉了又能有什么意義？

    “怎么，我老老實(shí)實(shí)要‘交待’了，你卻不問了？”馮紫英有些好笑。

    鴛鴦一咬牙，“爺，你和璉二奶奶相好了？”

    馮紫英搖頭：“我和璉二奶奶可沒私情，我只和鳳姐兒相好。”

    鴛鴦一愣，沒明白什么意思。

    馮紫英坦然解釋：“我還不至于對朋友妻有非分之舉，鳳姐兒和璉二哥是夫妻時，我可毫無瓜葛，但鳳姐兒和璉二哥和離了之后，那另當(dāng)別論，那時候鳳姐兒孤家寡人，鴛鴦，我和她相好也說不上什么傷天害理吧？”

    鴛鴦張口結(jié)舌：“你是在二奶奶和離之后再和她相好的？”

    “當(dāng)然，這種事兒我沒必要撒謊，鳳姐兒身份尷尬，所以和我相好自然也就不宜對外聲張，所以就遮瞞了下來，倒是沒瞞過鴛鴦你這雙眼睛，不過鴛鴦，你就這么見不得我和鳳姐兒相好？鳳姐兒現(xiàn)在的情形你也知道，她要想再嫁人肯定難了，要選個合適的，基本不可能，璉二哥早已經(jīng)另娶，而且兒女雙全了，這等情況下，鳳姐兒尋個依靠，我要說拒人千里之外，似乎也有些冷血薄情了吧？”馮紫英笑著問道：“而且我覺得以往鳳姐兒對鴛鴦你也不薄，你們倆關(guān)系挺好啊?！?br />
    馮紫英最后一句話把鴛鴦問得有點(diǎn)兒難受，鴛鴦吭哧了半天才道：“奴婢對二奶奶自然是尊重感激的，但是，但是只是覺得她和爺你們二人總覺得有些不得勁兒，外間其他人如果知曉了該怎么想？爺你就沒想過這回不會對您日后的前程有影響？”

    “外人知曉了，只要鴛鴦你不說，還能有哪個外人？平兒，小紅，還是林之孝夫婦？他們不算外人吧？”馮紫英自信地笑了笑，“再說了，這等事情，頂多也就是風(fēng)言風(fēng)語，難道還能真把我和鳳姐兒在床上拿住？這外邊兒傳我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還少了？我倒是覺得這挺符合我風(fēng)流修撰的名聲啊。”

    鴛鴦被馮紫英這有些無賴的話給弄得直翻白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好一陣后才悠悠一嘆道：“爺都能這么看得開，奴婢還能如何？只盼著千萬別影響到爺?shù)拿暫颓俺塘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