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總是一步錯步步錯,一個決定就會影響結(jié)局。
可惜沒有如果,現(xiàn)在再去掰扯過去的事情也說不清,畢竟溫敬斯此時生死未卜。
“是不該。”唐凜沉默了許久才說出這三個字,隨后他揉了一下眉心,聲音聽起來十分疲倦,“他也為他的選擇付出了代價不是么?!?/p>
尤杏啞口無言。
“你回去吧?!碧苿C對尤杏說,“晚上想留下就留下?!?/p>
尤杏抿住嘴唇點了點頭。
這應(yīng)該是唐凜最好說話的一次了。
唐凜對她的管束一向很嚴(yán),即便是知道她出來找的人是祝璞玉和周清梵,他也不會允許她夜不歸宿,今天卻破天荒地主動提了出來。
想必也是跟溫敬斯有關(guān)。
對于唐凜提出的留下孩子那件事兒,尤杏并沒有直接答應(yīng)。
倘若溫敬斯真的回不來的話,其實留下孩子是更好的原則。
但孩子是祝璞玉的,決定也只能由她來做,不管她留不留,作為朋友,她和周清梵都會無條件支持祝璞玉的決定。
祝璞玉不舍得這個孩子是必然的,她愛溫敬斯也是既定事實。
孩子留下,就等于她一輩子都會記得這段回憶。
可人回不來,記憶就會變成殘忍的凌遲,那個流著他們兩個人血液的孩子,也會時時刻刻提醒著她,一切都回不去了。
不管怎么做,祝璞玉都要承受痛苦。
想到這里,尤杏就覺得心口不舒服。
——
尤杏回到病房的時候,祝璞玉已經(jīng)吃了些東西,但量不大。
祝璞玉看到尤杏回來,便隨口問了一句:“唐凜沒帶你回去?”
尤杏:“我和清梵晚上留下來陪你?!?/p>
祝璞玉點點頭,然后對廖裕錦說:“你先回去吧?!?/p>
廖裕錦聽見這話便皺起了眉,眼下這種情況他怎么可能放心地回去?
“我去外面守著。”廖裕錦這樣說。
“你馬上要手術(shù)了?!弊h庇窭碇堑靥嵝阎盎厝グ桑彖蠛托幼优阒?,我不會有事兒?!?/p>
廖裕錦:“……”
“身體要緊,別耽誤手術(shù)?!敝芮彖筮m時地出來給廖裕錦使了個眼色。
廖裕錦拗不過祝璞玉,掙扎幾次之后還是離開了病房。
十點半,病房里三個人先后洗漱完回到床邊坐下。
祝璞玉穿著寬松的病號服靠在床頭,手里拿著手機,屏幕上是最新的救援新聞。
搜救工作一直在持續(xù)進行,可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看到生還的名單。
祝璞玉看到了記者拍到的現(xiàn)場照片,飛機的殘骸都是一片一片的。
她呼吸停住,眼眶和喉嚨一陣酸疼。
周清梵和尤杏將這一幕看在眼底,兩人對視了一眼,都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心疼卻無力。
就算心里已經(jīng)有了某個答案,但沒有聽見那個確切的消息時,總是忍不住抱有一絲希望。
周清梵和尤杏都有很多話想要和祝璞玉說,但她們很默契地沒有開口。
至少,現(xiàn)在不是最合適的時候。
——
等待的過程漫長而煎熬。
刀子懸掛在頭上遲遲不落下,比直接快刀斷頭更加痛苦。
祝璞玉幾乎一整夜都沒有合眼,她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眼前都是過去和溫敬斯相處的畫面。
每一幕,每個細(xì)節(jié)都是那么清晰。
她很困,很累,可大腦卻是無比亢奮,越是想要努力不去想,那些記憶就越清晰。
于是,這一夜就在失眠和反復(fù)刷新新聞的循環(huán)中過去了。
八月的天亮得很早,五點鐘太陽已經(jīng)出來了,透過窗簾照得整個病房都亮了。
晨光微熹,祝璞玉往外看一眼,紅腫的眼眶疼得更厲害了。
她撐著身體從床上起來去了洗手間,冷水沖了幾遍臉。
抬起頭看鏡子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白得像鬼一樣的臉色,還有滿眼的紅血絲。
祝璞玉撐著洗臉池盯著鏡子看了很久。
當(dāng)年她出事兒聯(lián)系不到廖裕錦的那個晚上,都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絕望過。
她以為經(jīng)過了那一遭,自己已經(jīng)足夠清醒克制,至少不會為了男人自我折磨。
可她終究是高估了自己。
溫敬斯。
祝璞玉無聲地叫出這個熟悉的名字。
她的手指死死地?fù)缸×讼茨槼氐倪呇亍?/p>
在生死面前,之前的欺騙似乎都變得不足為提,她甚至在想,只要他平安回來,她不會再恨他。
只要他平安……
“愿愿,你好了么?”一陣敲門聲打斷了祝璞玉的思緒。
門外,是周清梵的聲音。
祝璞玉驟然清醒過來,因為自己剛剛的想法,心底涌起一陣自嘲。
她深吸了一口氣,“嗯”了一聲,之后便走出了洗手間。
周清梵和尤杏都已經(jīng)起來了,兩個人站在她面前,滿臉擔(dān)憂。
祝璞玉敏銳地覺察到兩人的狀態(tài),眼皮一跳,掐著掌心問:“有消息了是么?”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對視了一眼,然后很默契地上來,一左一右地攙住她的胳膊,將她帶到了沙發(fā)上。
祝璞玉沒有拒絕,坐下來之后便開口:“沒有,是么。”
她在盡力地保持冷靜,可顫抖的尾音卻出賣了她。
尤杏握住了祝璞玉的手,她的手冰得像是寒冬臘月室外凍過的。
“搜救人員找到了他的手表,已經(jīng)送到溫家人手上了?!敝芮彖蟛]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他們現(xiàn)在在回北城的路上了,葬禮應(yīng)該是在下周?!?/p>
“……尸體找到了么?!弊h庇駨娙讨Q,送嗓子里擠出了這個問題。
周清梵輕輕地?fù)u了搖頭。
“也是。”祝璞玉目光空洞,聲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怎么可能找到?!?/p>
空難,死都沒有全尸的。
“愿愿,想哭就哭吧。”尤杏握緊祝璞玉的手。
她寧愿看見祝璞玉情緒崩潰、嚎啕大哭,都不想看她這樣子。
祝璞玉沒有反應(yīng),她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溫家的人什么時候到北城?”祝璞玉問。
周清梵:“陸衍行說,大概今晚?!?/p>
她看著祝璞玉,“媒體應(yīng)該也會拿到消息,你想過去的話,等明天吧?!?/p>
祝璞玉沒有接話了。
她的目光依舊停在肚子上。
尤杏抿了抿嘴唇,終于提到了這個話題:“愿愿,這個孩子……”
她雖然沒有說完,但祝璞玉清楚地知道她想問什么。
祝璞玉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忽然閃過了溫敬斯找她簽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那天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