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打扮好后,沈毓凝起身,直接去了權(quán)明赫的行帳。
入內(nèi)行禮后,她便走到權(quán)明赫身旁坐下。
權(quán)明赫自她進(jìn)來后就不曾抬眸看過她,視線一直看著桌案上的奏折,這和昨晚溫柔安慰她的權(quán)明赫可大相徑庭。
沈毓凝心中有些疑惑。
難不成顏馨在他面前說了和葉錦書相關(guān)的事,吃醋了?
沈毓凝輕聲問道:“陛下查出來昨晚謀害臣妾的人是顏婕妤了?”
權(quán)明赫只是淡淡“嗯”了一聲,并未多說什么,臉上的神情也瞧不出喜怒。
沈毓凝心中涌起一陣委屈,當(dāng)下便控訴道:“昨晚陛下不是答應(yīng)了臣妾,兇手給臣妾處置嗎?”
“是因?yàn)楸菹虏榈絻词质悄鷮檺鄣念佹兼?,所以便反悔了嗎??/p>
權(quán)明赫眸色瞬間加深,猶如深邃的幽潭。
他轉(zhuǎn)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聲音冷了幾分:“那姩姩告訴朕,顏婕妤給你下藥,是為何?昨晚后山除了你,還有誰在?”
沈毓凝咬了咬下唇,猶豫一瞬后,也不打算隱瞞,坦然道:“葉將軍在?!?/p>
權(quán)明赫顯然沒料到她竟直白地承認(rèn)了,臉色沉了下來。
“朕是不是太過寵愛你了,竟讓你毫無分寸?!?/p>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壓抑的怒氣。
她生辰那日后,權(quán)明赫就對她多有縱容,瞧著她現(xiàn)在這副樣子,難道是自已脾氣變好了,她便開始得寸進(jìn)尺不成?
連私會外男這樣的事兒都做得出來?
沈毓凝心中酸澀,如絲線般纏繞在心頭,怎么也揮之不去。
她聲音哽咽,卻又努力讓自已顯得理直氣壯些。
“昨晚臣妾與葉將軍碰見,只是湊巧罷了。臣妾去后山,一開始就是想著在那兒靜候陛下您?!?/p>
她頓了頓,接著道:“況且臣妾已經(jīng)是陛下的人,現(xiàn)在臣妾也不過是把葉將軍當(dāng)作表哥,當(dāng)作親人看待?!?/p>
權(quán)明赫卻像是想到了什么,開口道:“現(xiàn)在?那以前呢?”
沈毓凝心中一緊,眼神下意識地閃爍了下。
無辜道:“什么以前?臣妾既已入了宮,成了陛下的人,過往種種自然都該放下,陛下為何要揪著以前不放?”
她越說越覺得委屈,鼓起勇氣直視他,語氣中還多了幾分質(zhì)問。
“陛下您到底是懷疑臣妾和葉將軍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還是一心維護(hù)顏婕妤?”
“您又為何不懷疑,是顏婕妤知曉臣妾去了后山,故意引葉將軍前去。她處心積慮,不就是想讓臣妾陷入難堪的境地,讓您厭惡臣妾嗎?”
說著說著,聲音也帶上了哭腔:“陛下不信任臣妾,卻從來都是相信顏婕妤的,是嗎?”
權(quán)明赫因?yàn)樗馁|(zhì)問,思緒卻回到她來之前。
查出背后之人是顏馨并不難,顏馨就算是算計(jì)也做得不干凈,更沒有柳詩函的聰明勁兒,做什么事都很容易讓人逮到把柄。
所以一大早,權(quán)明赫就讓人將顏馨帶到了行帳,將證據(jù)甩在了她的面前。
顏馨昨日就嚇到晚上睡不著,看見眼前的證據(jù),以及陛下冷漠的神情,直接哭成了個淚人。
她跪在權(quán)明赫的面前,身子顫抖著。
抽噎著開口道:“陛下,臣妾……臣妾是鬼迷心竅了。您對沈婕妤寵愛有加,是臣妾嫉妒?!?/p>
“可她……可她的確背著您和外男私下相會呀?!?/p>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帕子抹著眼淚。
繼續(xù)哭訴道:“臣妾的宮女親耳聽到沈婕妤主動約見葉將軍,二人要去后山私會。臣妾心想,陛下真心待她,怎能被她這般欺騙,這才……這才想著成全他們的情意,也好讓陛下看清她的真面目?!?/p>
顏馨抬起頭,淚眼朦朧。
“陛下您有所不知,那日您為葉將軍舉辦接風(fēng)宴,宴會上,葉將軍和沈婕妤一同離席而去,兩人還私下相處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又返回宴會中?!?/p>
她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么,聲音又拔高了幾分。
“還有那次,沈婕妤與葉將軍在溪邊碰面,如此種種,臣妾怎能不懷疑他們二人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奸情呢?!?/p>
權(quán)明赫坐在那兒,面色冰冷,瞧不出他究竟有沒有把顏馨這一番話聽進(jìn)去。
只是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手中握著的那卷文書上。
文書上的內(nèi)容,詳細(xì)記錄了葉錦書和沈毓凝在西北時的過往種種。
他越看,手指便不自覺地越發(fā)收緊,最后狠狠捏緊了文書。
之前被他極力想要忽略的畫面,此刻紛紛涌上心頭。
沈毓凝親手縫了一個多月的香囊,還有葉錦書為沈毓凝精心準(zhǔn)備的生辰禮物,仿佛就在眼前晃悠。
難道……難道他們二人竟在自已的眼皮子底下交換定情信物?
顏馨見陛下半晌沒有說話,只當(dāng)他是聽進(jìn)去了自已所言,開始懷疑沈毓凝和葉錦書之間的關(guān)系。
心中暗喜,覺得自已一番說辭起了作用。
她咬了咬唇,壯著膽子,跪著朝權(quán)明赫膝行了幾步,伸出手,放到陛下的腿上,帶著幾分討好與哀求的意味。
“陛下,臣妾知錯了。臣妾這次所為,也只是想要試探一下葉將軍和沈婕妤之間是否真有問題?!?/p>
“若是他們二人之間并無情愫,哪怕是中了那藥,就算以自刎來明志,也斷不會做出任何有辱皇家體面的事,如此方能體現(xiàn)出他們的清白?!?/p>
權(quán)明赫原本沉浸在自已的思緒之中,聽到“自刎”二字,回過神來。
眼神陡然變得銳利,直直地盯著顏馨。
他捏住她的下巴,用力抬起,聲音冷硬:“自刎?那朕也給你下藥,若是你能扛過去,朕便饒了你,如何?”
顏馨呆愣住,才意識到自已或許是說錯了話,心中一陣后怕。
趕忙慌亂地解釋道:“陛下,臣妾……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臣妾只是……”
她給沈毓凝下的藥,藥性極為猛烈,若是不和男人行茍合之事,身體根本承受不住,起碼得去掉半條命。
權(quán)明赫眼中滿是厭惡。
“既然你承認(rèn)謀害沈婕妤,那便即刻遣送回皇宮,幽禁甘泉宮,若無朕的詔令,不得踏出宮門半步。”
看著眼前這張和兮兮那么相似的臉,卻做出這般陰狠的勾當(dāng),倒不如讓她永遠(yuǎn)待在甘泉宮,眼不見為凈。
“不,陛下!臣妾知錯了,您是要將臣妾直接打入冷宮嗎?”
顏馨睜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已聽到了什么。
權(quán)明赫神色冷峻,心中卻有著自已的思量。
不把她交給沈毓凝處置,一來,他看到沈毓凝與葉錦書那些過往,心中便好似堵了一塊巨石,沉甸甸的,難受得很。
沈毓凝就是仗著他不會罰她,她什么請求他都會答應(yīng),行事才愈發(fā)無所顧忌。
二來,顏馨對他確實(shí)還有用,只是腦子總是想著情情愛愛,現(xiàn)在更是因?yàn)榧刀?,做出來的事又蠢又壞?/p>
幽禁顏馨,且沒有期限,已經(jīng)算是很嚴(yán)重的懲罰。
權(quán)明赫收回思緒,再次將目光落定在沈毓凝身上。
她眼含淚水,眸中夾雜著委屈,質(zhì)問他是否信任她。
可他不信任任何人,只認(rèn)擺在眼前實(shí)實(shí)在在的證據(jù),還有自已親眼目睹的一切。
除此之外,任誰言說,都難以動搖他的判斷。
他知道現(xiàn)在的沈毓凝不敢和葉錦書有牽扯。
可文書上記錄著他們的過往和他們年少時絲絲縷縷的情意,讓葉錦書的存在比封墨珩還要讓權(quán)明赫難受。
更何況,沈毓凝是因?yàn)榛蕶?quán)的壓迫,所以不敢有絲毫不軌之舉,還是心里徹底放下了葉錦書?
葉錦書進(jìn)京后,她的心有過動搖嗎?
想到這些,權(quán)明赫只覺心底有一股暴虐的情緒,不受控制地肆意蔓延開。
他的臉色愈發(fā)陰沉,心頭的煩悶和猜忌洶涌不休。
他看著沈毓凝,聲音平淡卻透著一絲冷意:“你是不滿意朕對顏婕妤的懲罰?”
沈毓凝愣了一下,不是他昨晚答應(yīng)了自已將兇手給她處置的嗎?
而且他昨晚還與自已親昵有加,今日就仿佛變了個人似的,冷漠疏離。
男人心,果然是海底針。
“陛下對顏婕妤有懲罰嗎?只怕等您回宮后,顏婕妤稍稍向您求求情,您便心軟了,轉(zhuǎn)手就將人給放出來?!?/p>
沈毓凝深吸一口氣,不想讓自已在他面前顯得太過狼狽。
起身福了福身:“是臣妾無理取鬧了,不該對陛下的任何決定有異議,臣妾這便告退。”
語落,她轉(zhuǎn)身便往行帳外走去。
權(quán)明赫看著她的背影消失,一時間,心中壓抑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猛地伸手抓起桌案上的茶杯,用力朝著地上砸去。
“啪——”的一聲脆響,茶杯瞬間破碎,瓷片飛濺。
垂著頭候在一旁的李明,以及在行帳內(nèi)伺候的一眾宮人,見狀皆是心頭一顫,趕忙齊刷刷地跪了下去。
整個營帳內(nèi)瞬間鴉雀無聲,唯余眾人緊張又壓抑的呼吸聲。
權(quán)明赫似乎終于明白了心中的堵塞和難受是什么了,他在吃醋,可這個意識卻讓他更加無法接受!
因?yàn)樗孟褚庾R到,得到沈毓凝的人還不夠,他竟然還想要她的心。
他以前嗤之以鼻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