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軍一松口,答應(yīng)打這個電話,趙振國心里那叫一個樂呵,覺得這事兒啊,已經(jīng)成了十之八九。
在他心里,王老爺子出面,那是一個頂倆。他壓根兒就不信,還有王老爺子出面擺不平的事兒。
周振邦在一旁瞧著王新軍和趙振國這倆活寶一唱一和的,覺得趙振國這小子可真是個妙人兒,那腦瓜子里凈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膽子雞還大,做事兒還瘋瘋癲癲的,透著一股子不管不顧的勁兒。
他隱隱有種預(yù)感,就這趟去港島的行程,趙振國這惹事精指不定還得整出些讓人瞠目結(jié)舌的幺蛾子來。
趙振國和周振邦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王新軍則去打電話了。
沒兩根煙工夫,王新軍就苦著個臉,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慢悠悠地走了回來。
趙振國眼尖,一眼就瞧出不對勁兒了,趕忙湊上前去,急切地問道:“咋啦,新軍哥,沒成???”
王新軍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
“民航那邊倒也沒說不愿意幫這個忙,可人家有難處啊。貨艙里壓根兒就沒裝供氧設(shè)備,飛機(jī)飛到高空中,溫度能一下子降到零下四十度,跟那冰窖似的。人家說要是運(yùn)只鳥過去,等到了羊城,估計都凍成冰疙瘩,硬邦邦的了……”
趙振國:...
他記得這個時期國內(nèi)的飛機(jī),貨艙里應(yīng)該也有有氧艙的呀,難不成是自己記岔劈了?
唉,看來自己想借著小白干點(diǎn)大事兒的計劃,這下算是徹底泡湯咯。
沒辦法,趙振國只好耐著性子,像哄小娃娃似的,輕聲細(xì)語地哄著小白從自己肩膀上下來。
也不知道小白是聽懂了王新軍剛才說的話,還是敏銳地覺察到了趙振國情緒上的變化,反正就是死活不肯下來,兩只爪子緊緊地抓著趙振國的毛衣,就跟長在他肩膀上似的,任憑趙振國怎么哄勸都沒用。
眼瞅著趙振國的毛衣都快陣亡了,王新軍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周振邦也跟著笑了笑,然后說道:“新軍啊,你就別逗他了,我看你這樣子,像是有門兒...你不準(zhǔn)備讓他光著膀子坐飛機(jī)吧?那也太埋汰了!”
王新軍這才止住笑,說道:“托運(yùn)是肯定不行了,不過民航那邊說了,要是小白不傷人,你可以把它帶上飛機(jī)。就是得做點(diǎn)偽裝,別到時候驚嚇到其他乘客,引起不必要的麻煩?!?/p>
趙振國這才如夢初醒,恍然大悟過來,好家伙,敢情王新軍剛才是在逗自己玩呢!民航那邊說不能嚇到其他乘客,得做點(diǎn)偽裝,這在他看來,壓根兒就不算個事兒。
他低頭瞅了瞅自己身上那件被小白抓扯得破破爛爛、千瘡百孔,就跟被老鼠啃過的棉襖,心里有了主意。
三下五除二就把棉襖脫了下來,像裹小娃娃似的把小白往里頭一包,嘿,遠(yuǎn)遠(yuǎn)瞧去,還真就跟帶著個娃似的。
看趙振國愿意帶著自己,小白也不反抗,怪得很。
還好來送他們?nèi)C(jī)場的司機(jī)跟趙振國身材差不離,把棉襖脫下來借給趙振國,要不然就趙振國那脫了線的毛衣,指定要成機(jī)場里眾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趙振國打定主意,小白上了飛機(jī)要是不聽話,他就把棉襖綁緊,讓它飛不出來,剛才已經(jīng)悄悄把小白爪子塞袖子里了,他就不信了,還收拾不了丫的!
可出乎趙振國的意料,等小白真上了飛機(jī),嘿,這貨老實(shí)得跟只縮在窩里的鵪鶉似的,一動都不敢動。
趙振國歪著頭,仔細(xì)瞅著小白那蔫頭耷腦的架勢,感覺它腦袋都有點(diǎn)耷拉下來了,小眼睛也迷迷糊糊的,這反映,咋跟周振邦有點(diǎn)像呢?
貌似小白跟周振邦一樣,也暈機(jī)了。
一只鳥居然也能暈機(jī),這可把趙振國給驚到了,真稀奇啊,跟老母豬能上樹一樣稀奇。
王新軍一路上都怕這只鳥吐了,畢竟它要是跟周振邦一樣吐了,那不就露餡了么?
還好小白只是難受,沒出其他幺蛾子,算是糊弄過去了。
從羊城下了飛機(jī),又馬不停蹄地坐汽車一路輾轉(zhuǎn)前往寶安。這一路折騰下來,小白就像被霜打過的茄子,始終是那副蔫不拉幾的模樣,腦袋耷拉著,翅膀也無力地垂著,沒了往日那股子活潑勁兒。
那時候可沒有四通八達(dá)的高速公路,汽車在土路上“哐當(dāng)哐當(dāng)”地行駛著,揚(yáng)起一路塵土。
等他們好不容易到了寶安縣城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了下來。
汽車站門口,早就有幾個人等在那里了,他們時不時地踮起腳,伸長脖子往汽車進(jìn)站的方向張望,就盼著能早點(diǎn)接到人。
汽車剛一停穩(wěn),車門“吱呀”一聲打開,這幾個人就熱情地迎了上來。
趙振國跟在眾人身后下了車,他總覺得對面有個人特別眼熟,可這天色已晚,那人又站在陰影里,打著手電筒照過去,光線晃得人眼睛都花,還是看不真切。
直到那人三步并作兩步迎了上來,扯著嗓子大聲喊著:“振國!這兒呢!我收到你電報了,知道你來這邊出差,就想著來見你一面!”
趙振國這才猛地反應(yīng)過來,這居然是自己大哥!
可是大哥咋會來了?電報?什么電報?
趙振國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眼王新軍,只見他嘴角微微上揚(yáng),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分明就是在問:“這個驚喜咋樣?夠不夠味兒!”
趙振國朝他說了聲謝謝,又把目光投向了大哥。
只見大哥身上穿著一件筆挺的黑色翻領(lǐng)襯衫,外面套著一件咖色的夾克,下身搭配著一條藏青色的牛仔褲,腳上蹬著一雙尖頭皮鞋。
頭發(fā)剃成了小平頭,根根直立,顯得特別精神,透著一股蓬勃的生氣。
他的臉上紅光滿面,眼神明亮而有神,整個人精氣神十足,跟在村里時那副風(fēng)吹日曬、滿臉滄桑的模樣完全不一樣,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整個人年輕了十歲都不止,瞅著最多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活脫脫一個精神抖擻的城里小伙兒。
可還沒等趙振國從這份震驚里緩過神來,大哥接下來的一句話,把他震得暈頭轉(zhuǎn)向。
“兄弟啊,要是你在那地兒實(shí)在混不下去了,別硬撐著,來找大哥吧,大哥肯定管你,有大哥一口吃的,就絕不會讓你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