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振國知道豐收酒廠是燙手山芋,可萬萬沒想到,這攤子爛得超乎想象。
會計遞過來得賬本,那賬目亂得跟村里老嬸子纏的毛線團一樣,解都解不開。
賬上不僅分文沒有,還外債累累,欠了一屁股債!
原廠長李大壯,真是個貪得無厭的主,貪了差不多小一萬塊錢。而且他們廠之前不按合同供貨,又賠了很多錢,現(xiàn)在廠子就剩個空殼子了。
就李大壯貪污的那點錢,槍斃他丫十回都不夠,可惜人死早了,躲過了這一劫。
咋辦,能咋辦?先把廠里原來的會計送進去唄,廠長貪污,說會計不知情,鬼才信!
搞錢的壓力給到了趙振國這邊,倆副廠長還在一旁暗搓搓地等著看笑話。
說起來,廠子變成這樣,竟然還跟胡志強有關(guān),要不是他當(dāng)初為了替趙振國出氣,攛掇著合作單位來要賠償,李大壯迫于壓力賠了,廠子也不至于落到這步田地。
真是,世事無常,緣分這東西,妙得很...
趙振國沒法子,只能硬著頭皮去找市領(lǐng)導(dǎo)哭窮、賣慘,領(lǐng)導(dǎo)嫌他太煩了,給了他一個國營飯店的訂單。
但他想要的哪兒是這個啊,他想讓領(lǐng)導(dǎo)給錢,一聽借錢,領(lǐng)導(dǎo)借口上廁所,再也沒回來。
趙振國:原來這么早之前就流行尿遁啊。
得,領(lǐng)導(dǎo)不給錢,只能把主意打到胡志強頭上,逮著胡志強薅。
好在之前搞鹿血酒,工農(nóng)酒廠賬面上倒是有些盈余,全被趙振國借走了。
他拿著借的這批錢,緊急采購了一批原料,讓廠子恢復(fù)正常生產(chǎn)。
可這只是臨時救急的辦法,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廠子想要起死回生,還清外債,轉(zhuǎn)負為正,還需要想更多的法子。
辦公室內(nèi),胡志強瞅著趙振國,眉頭一皺,問道:“振國,下一步咱咋整?”
趙振國斬釘截鐵地說:“搞錢!”
胡志強一聽,心里直嘀咕,搞錢?怎么搞?靠那些歪瓜裂棗的酒么?可別打鹿血酒的主意啊。
他心里這么想,嘴上也就這么說了出來。
在京市,趙振國剛琢磨著要搞這廠改革的時候,就想過,這廠以后要怎么發(fā)展?核心產(chǎn)品是什么?
鹿血酒?
不行,鹿血酒走的是特供高端路線,靠的是自己的獨特空間,就算把廠子盤活了,也失去了試點的意義。
再說了,胡志強大哥也不愿意把鹿血酒這獨特的產(chǎn)品放到豐收酒廠來。
那不生產(chǎn)藥酒,生產(chǎn)啥呢?
趙振國心一橫,決定豁出去了,就生產(chǎn)糧食酒!
那時候,釀酒行業(yè)用糧不足的問題可嚴(yán)重了,糧食酒可是稀缺貨。
趙振國一說要在豐收酒廠釀純糧食酒,胡志強都懵了。
他所在的工農(nóng)酒廠,生產(chǎn)的酒一半是地瓜燒,另一半才是糧食酒,因為糧食太金貴了,采購不到。
可豐收酒廠呢,以前主要做的是代糧酒,也就是替代糧食的酒。
那原料可真是五花八門,啥橡子、蕨根、土茯苓、酸刺、菱角這些含有淀粉的野生植物,還有淀粉渣、米糠、高粱糠、玉米芯這些農(nóng)業(yè)副產(chǎn)品廢料,甚至稻草、高粱桿都拿來釀酒了。
導(dǎo)致酒的品質(zhì),嘖嘖嘖,那叫一個一言難盡。
南方有些地方自然災(zāi)害后,還用野生植物黃狗頭、金剛頭來釀酒呢。
胡志強一聽趙振國要搞糧食酒,就急著問糧食從哪兒來。是他不想生產(chǎn)糧食酒么?并不是,而是每年給他廠里的糧食,就只有那么多!
趙振國嘿嘿一笑:“糧食從地里種出來唄。”
胡志強翻了個白眼,這不廢話嘛,逗呢?
可他再追問,趙振國卻不肯多說了。
胡大哥是來給他保駕護航的,但他也不想連累胡志強,畢竟他想干的這事,有點棘手。
不過,棘手歸棘手,可不代表干不成。
接下來的幾天,趙振國把生產(chǎn)的事情托付給王大海,自己連宿舍也沒回,就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足足悶頭寫了三天,終于搗鼓出了一篇豐收酒廠發(fā)展規(guī)劃。
他寫到手都快斷了,無比懷念后世的辦公三件套,那是真好用。
看著厚厚一沓紙,他沉默了,好懷念后世的各種快遞啊。
發(fā)電報么?太多字了。寄信?太慢了。
后來還是胡志強出了個主意,讓他通過單位的公文通道,把這東西遞上去。
胡志強太好奇了,但趙振國就是不給他看,神經(jīng)兮兮的。
東西交給蔣國柱,他很快就安排這份報告和其他文件一起進京。
一轉(zhuǎn)眼,就到了周五,趙振國打算去車間溜達一圈,到下班時間就騎車回家。
他已經(jīng)兩個星期沒回過家了!
雙休,還是他自己拍板定的!不光是為工人們著想,也是在給他自己發(fā)福利。
看門的大爺一見趙振國來車間。
連忙給他把大鐵門打開,笑盈盈的問候道:“趙廠長好!”
趙振國點了一下頭,“你好”,進了車間,看著每個人都專注的低頭工作著。
車間巡視的王大海,看到趙振國來了,立即迎了上去,給他介紹著現(xiàn)在的生產(chǎn)進度。
他一個月領(lǐng)35塊錢工資,就是在車間里溜達溜達而已,感覺實在是拿著虧心,
要他說,這活也太簡單了,牽條狗都能干。
因此最近一直在跟老工人學(xué)習(xí)酒的制作工藝,恨不得吃住都在車間里。
聽到他說的,趙振國點了下頭表示知道了。
王大海把統(tǒng)計好的手工報表遞給他說道。
“四哥,這是這兩天的產(chǎn)能,您看看?!?/p>
趙振國拿著報表出了勾兌車間,去了王大海辦公室。
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單手翻看著報表,期間詢問道。
“國營訂的那批酒,什么時候交給他們?”
王大海拿著茶缸,用暖水瓶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這批是清香型酒,按照現(xiàn)在進度,大概兩個星期之后就能出基酒了!”說著把暖水瓶放在桌上。
接著又把最近庫存結(jié)存的原料,登記報表,統(tǒng)一都拿出來,給他檢查說道。
“倉庫的鑰匙,暫時在我這邊保管,用到時,制曲車間主任到我這里申請取原料,登記出庫?!?/p>
聽到他說的,趙振國合上報表,慵懶的靠在椅子上,黑色褲子包裹下的腿,交疊在一起,翹著二郎腿說道。
“你辦事,我放心,我回老家一趟,你回不?”
王大海搖搖頭,他怕他回了舍不得來了。
趙振國騎著摩托車去加油站加了滿滿一缸油,又加滿了兩個三十升的油桶,他要開始自己的長途摩旅,回家過周末!
本來廠里還有輛小汽車,為了給員工們按時發(fā)工資,趙振國把車給賣了,反正有事可以蹭胡志強的車。
此時他還不知道,那份報告將引來怎么樣的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