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振國此時滿心滿腦都是自家媳婦,他急吼吼地伸長了脖子,左瞧瞧右看看,把這一片兒都快瞅出個窟窿來了,也沒見著媳婦的影子。
莫不是媳婦步子邁得慢,還落在后頭呢?可再一看嬸子那裹著藍布頭巾的身影,還有王大海那大高個兒,都明晃晃地在那兒站著呢。
按說媳婦要是一塊兒來的,也該到跟前兒了呀,咋就沒見著人呢?
就在這時候,王新軍懷里一直睡的香香的棠棠,“嚶嚀”一聲醒了過來。
小家伙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眼就瞅見了爸爸那熟悉的臉,立馬咧開小嘴,甜甜地叫了聲:“爸爸!”
說完,還伸出那肉嘟嘟的小手,朝著趙振國使勁兒地夠著,那模樣,就跟那小樹苗朝著太陽生長似的,急切又可愛。
趙振國趕忙把棠棠接過來,可他哄著閨女,眼睛還是不停地往四周瞟。
王新軍把趙振國那魂不守舍的樣兒瞧了個明明白白。
他忍不住笑了,伸手用力地拍了拍趙振國的肩膀,故意裝不懂,問道:“振國,找啥呢?”
趙振國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問:“我媳婦呢?”
王新文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嘿,我說振國啊,你是不是把日子給過糊涂啦,連時間都忘到腦后去咯?你媳婦這會兒啊,在學校呢,今天開學,你怕不是想要她不上學,來這里接你么?”
趙振國:...
王新文瞧著趙振國呆愣愣的模樣,嘴角一咧,又打趣起來:
“嘿,振國!咋了這是,我來接你你還不樂意啦?不高興啦?虧得我這一大早,跟那趕集似的,風風火火跑這一趟,你咋還這副苦瓜臉呢!”
王新軍吃了早飯,就準備上班去了,可臨走前,電話響了,居然是王新文打來的。
還就只說了句,““趙振國搭早上最早的飛機進京了”,也不等王新軍有啥反應,“啪”地一下就掛了電話。
王新軍這邊正聽得一頭霧水,剛想張嘴問問到底發(fā)生了啥事兒,話都到嗓子眼兒了,結果電話那邊就傳來了“嘟嘟嘟”的忙音,把他想問的話全給堵了回去。
等王新軍再把電話打回去,那邊卻說,大隊長回去補覺了,說天塌下來也別驚動他。
王新軍:...
振國怎么就突然進京了?
再轉念一想,王新文這么躲著自己,肯定是干了啥,才把趙振國弄出來,還直接送上了進京的飛機。
其實王新文也不光是為了躲王新軍,忙活一晚上也確實累。
可王新文想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啥事兒?咋蔣國柱也沒告訴自己一聲?
他有心給蔣國柱打個電話問問,可電話卻沒人接。
肯定沒人接啊,蔣國柱忙著去處理“活災”后續(xù)呢,根本就沒在辦公室,這年代又沒有手機...
王新軍有心跟親爹說一聲,但又怕新文真干了點啥,回頭老爹用鞭子抽他。
抬腕一看時間,得嘞,差不多該出發(fā)去接趙振國了。
算了,至于發(fā)生了啥,等接到振國之后問問不就知道了?
——
今天開學,自己卻沒趕上送媳婦上學,趙振國這心里頭啊,還是跟那被風吹皺的湖水似的,泛起了層層復雜的漣漪,說不上是失落,還是別的啥滋味兒。
正愣神兒呢,突然間,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
他咋感覺好像在走過來的一群人中,瞧見媳婦兒那熟悉的身影呢?
那身影,就跟那春天里隨風搖曳的花朵,在他心里頭晃啊晃的。
他使勁兒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花了眼。再定睛一瞧,嘿,還真是媳婦兒!只見媳婦兒嘴角掛著那甜甜的笑,一步一步,笑盈盈地朝著自己跑了過來。
趙振國抱著棠棠迎了上去,把媳婦和棠棠都攬進懷里。
嗯,圓滿了!
趙振國笑得跟個二傻子一樣,王新軍忍不住咳了兩聲。
趙振國沒好氣地瞪了王新軍兩眼,這人學壞了,居然幫著媳婦瞞自己,給自這么大的驚喜。
早上王新軍到趙家的時候,正趕上宋婉清要去學校,他把趙振國回來的事情一說,宋婉清就堅持要來接人,說她問過了,今天主要是去報道,沒有課,不耽誤的。
趙振國樂的嘴都要趔到耳朵根了,媳婦來接她了,真好。
王新軍說把趙振國送回家讓他歇著,說已經囑咐京大畢業(yè)的李海濤帶著宋婉清去報道,絕對不會出岔子的。
趙振國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不累,一點都不累!我得送媳婦去上學,這么重要的事兒,我可不能缺席?!?/p>
得,既然不累,那就一起去吧。
車上,王新軍低聲問趙振國咋回事,趙振國也沒多啰嗦,壓低聲音把事情簡單一說。
王新軍聽了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自己這個兄弟,可真是能折騰。
把趙振國一家送到京大門口,王新軍拍了拍趙振國的肩膀,“振國啊,我先忙,海濤你見過的,他就京大的,你先送媳婦兒上學,晚上我來給你接風洗塵,咱哥倆好好喝上幾盅!”
趙振國一行人剛下車,就看見了跟門口大爺抽煙侃大山的李海濤。
李海濤瞅見趙振國就特別熱情地迎了上來,他今天專門跟別人倒班,就是為了當好這個京大的導游,多虧了趙振國,他也算是混進了王新軍他們那個大院圈子。
進了京大大門,遠遠的,就看到幾個人舉著紅底橫幅,上面印著“迊新站”三個宋體字。
李海濤咧嘴笑了笑,帶他們先去了報道處,領了一個凳子,由趙振國拎著。
“怎么入學先發(fā)張凳子?”
李海濤給說這凳子可大有用處,以后在宿舍、去大飯廳開會、去操場看電影都少不了,最主要還有人文價值,想想看,這凳子不知道坐過多少才子才女,名人名家,以后也會有許多風流人物接手。
這么一想,情懷一下子都上來了。
宋婉清的宿舍在4號樓的4層,均為四人間上床下桌,無獨立衛(wèi)浴,樓齡超過50年,公共盥洗室和洗衣房位于一樓。
這會兒可沒有電梯,不過幾個男人力氣都大,扛著東西上樓也健步如飛。
等趙振國上去,宋婉清已經和宿舍的一個女生聊起來了,說女生其實不太妥帖,該叫姐了。
女人名叫楊稻香,是湘省某鄉(xiāng)鎮(zhèn)衛(wèi)生院的醫(yī)生,今年快三十了,聽到恢復高考的消息想著拼一把,家里人也都支持,沒想到真的圓夢了,考上京大。
她愛人是鎮(zhèn)革委會的,正幫她鋪床,旁邊還有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被媽媽摸著頭讓他喊人就聽話地喊叔叔、哥哥、姐姐,十分乖巧靦腆。
趙振國看著人家兩口子,不由得想起了姐姐趙小燕,她考的人大,比京大遲幾天開學。
要是姐姐和宋明亮能像人家楊稻香兩口子,該有多好。
這次進京,宋明亮沒跟著一起來,他倒是想來,但是岳父宋濤不讓他來,說除非他自己考到京市來,要不然別打去京市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