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注定過得不平靜。
各家各戶緊閉門戶,小心戒備。
溫舒意坐在床上沒有睡。
小丫鬟驚慌地過來稟報:“二奶奶,北門外有刀劍打斗的聲音!”
溫舒意瞳孔猛縮,“別亂走動,把門窗關嚴實!”
小丫鬟不放心:“要不要去找二爺?”
溫舒意凄然笑了笑:“他哪有空理我們?”
上次她忝著臉去討好他,借孩子親近他,他不為所動,連她父親的事都不管了。
這些日子京城里人心惶惶,他卻從不著家。
他從未真的把她當妻子看待過。
顧子鈺正身著甲胄奮力廝殺,甲胄上布滿刀痕。
他家里有祖父父親坐鎮(zhèn),不會出什么問題。
柳溍真是狡猾,比密報中提前了兩天發(fā)動兵變。
打了個措手不及。
而柳溍隱藏在京城中的兵力,比預知的還要多!
幾聲火槍響起。
身邊的士兵倒下好幾個。
顧子鈺不敢戀戰(zhàn),趕緊找掩體躲避。
箭矢劃破夜空的聲音響起,伴隨著幾聲慘叫。
火槍聲消失。
夜色里有一隊身影靠近。
顧子鈺不知是敵是友,厲聲警告:“是誰?”
“寧夏邊軍,蕭彬。”
……
鶴影懇求地看著武定侯郭勛,“侯爺,求您救救劉家人,他們罪不至死!”
郭勛面色為難,“還沒找到他們的下落?!?/p>
鶴影絕望地閉了閉眼,手放在腰帶上,“只要侯爺肯救他們,我愿侍奉侯爺?!?/p>
郭勛臉色變得很難看,“你一個姑娘家,竟如此不自重!”
說罷,拂袖而去。
鶴影身子無力地晃了晃,肩膀耷拉下去。
怎么就走到了這一步?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明明還是好好地做著販馬生意,江湖豪杰跑得很溜。
劉六和他那幫師兄弟甚至和官府衙門都關系很好,幫著捕盜抓賊。
她等著劉七回來娶她。
……
京城有幾處起了火,各處戰(zhàn)斗持續(xù)時間并不長。
到了后半夜,就變成了整頓安置的收尾工作。
皇宮里的騷亂也很快平息。
天亮之前,陸行簡把蘇晚晚和兩個孩子接出地下室,送回坤寧宮。
“今天會有獻俘儀式,你們要不要去看看?”
蘇晚晚:???
“張詠回京了?”
“嗯。”陸行簡長吁口氣,“柳溍的人控制了城門,不讓張詠返京?!?/p>
“還打算在八月十五兵變。”
“這個老匹夫,果有反意?!?/p>
蘇晚晚蹙眉,“你打算如何處置?”
陸行簡挑眉,把問題扔了回來:“你有什么意見?”
蘇晚晚沉吟,“你可還記得當年李廣?”
李廣當年火燒清寧宮,兵變失敗,最后卻只是自已自殺。
其同黨全都未予追究。
陸行簡眉心蹙起個川字,“婦人之仁,后患無窮?!?/p>
蘇晚晚當然也不想放過柳溍。
可從理智上講,卻不得不這么做。
“至少,你要表明自已的態(tài)度,想做個寬和的仁君,對昔日的下屬,有幾分舊情?!?/p>
“要知道,張詠他們可都和柳溍一樣,都是宦官?!?/p>
柳溍得罪的人太多了,就光被他整死的人就不下千人。
想殺他的人多如牛毛。
何必自已做那個惡人?
最關鍵的是,安撫其他宦官的情緒。
誰能保證,現(xiàn)在忠心耿耿的張詠,會不會成為第二個柳溍?
還有馬永成、谷大用他們,會不會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不能埋下隱患。
再說了,寧夏叛亂的根由就是手段太過酷烈激起兵變,再有安化王稍加引導便起了兵成了事。
陸行簡抿唇,眼神變得深邃,沉默了一會兒后,伸手揉了揉她白嫩的耳垂。
長長吁出口氣。
“聽你的?!?/p>
他手段強硬,性子酷烈,卻少了晚晚所擁有的柔韌。
天亮時分,陸行簡身著戎裝站在東安門外。
前來上朝的文武百官也全都等候在此處。
對于昨夜的動蕩,大家都閉口不言。
柳溍也在此列,臉色鐵青,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脊梁依舊挺立。
眾位官員紛紛側目。
難道昨夜聽錯了?
金鼓之聲響徹云霄。
張詠帶著軍隊,押送安化王及十八名家屬等戰(zhàn)俘送到東安門外。
數(shù)百人接過戰(zhàn)俘入獻俘御前。
隨后從西華門出了皇宮,送至諸王館。
獻俘禮后,陸行簡設置酒宴犒賞三軍。
柳溍和馬永成皆隨侍宴席間。
柳溍看著他們君臣把酒言歡,興致寥寥,不待天黑就出去了,回到司禮監(jiān)的內值房。
他貪戀地看著值房的筆墨紙硯,窗楞桌椅。
就在這里,他獲得了至高無上的權力。
所有人向他俯首稱臣。
硬骨頭們,被他整的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就連皇帝和皇后,都被他玩弄股掌之上。
呵呵。
時光雖短,但也算享受到了最璀璨的人生。
陸行簡也不過是比他會投胎。
他骨子里的殘暴和苛虐,又何曾比他這個人人唾罵的“站皇帝”少?
做太監(jiān)能做到他這個地步,也算青史留名,比起師父李廣可強了不少。
柳溍讓人備水,舒舒坦坦地洗了個澡,好好享受這最后的時光。
……
酒宴上,張詠等柳溍離開,便取出袖中奏折,上列柳溍的不法事十七件。
“皇上,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柳溍意圖造反,請皇上明鑒!”
陸行簡手持酒杯,靜靜聽張詠說完,低頭嘆息:“柳溍負了我。”
張詠趕緊道:“此事不可再等下去了,還請皇上定奪!”
陸行簡臉頰緋紅,已經(jīng)有了幾分醉意,緩緩放下酒杯,視線掃過在場眾人,沉默不語。
馬永成身子一僵。
皇上對柳溍有多縱容他太清楚了。
如果不能把柳溍打倒,日后等柳溍翻了身,他這樣搖擺的人,哪里有什么好果子吃?
馬永成也趕緊跪地,“張詠所言句句屬實,奴婢附議!”
他畢竟跟過柳溍,此時不立場鮮明,只怕還可能受到牽連。
陸行簡見二人言辭激烈懇切,終于做出決斷,“把柳溍帶過來?!?/p>
一個“帶”字,意義深遠。
張詠立即自告奮勇。
陸行見也站起身,跟在后面。
柳溍已經(jīng)在內直房睡下了。
聽到外邊的動靜,問:“誰?”
“皇上有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