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語氣卻不容置疑:
“當然,這種事我從不開玩笑?!?/p>
“此事到此為止,不用再議?!?/p>
“我還要提醒大家一句:咱們都是勞動人民,誰也不比誰高一等,別擺錯了位置?!?/p>
“另外——”
他目光轉(zhuǎn)向徐慧真,繼續(xù)說道:
“慧真對店里的運營最熟悉?!?/p>
“我平時另有公務(wù),不能常駐店里?!?/p>
“我不在的時候,店里的大小事務(wù),就交由你來代為照看。”
“下面,我說一下具體的工作安排?!?/p>
蘇遠這番話看似輕描淡寫,卻擲地有聲。
無疑是在明確宣示他對徐慧真的信任與支持。
趙雅麗等人面面相覷,心里頓時透亮。
這下她們徹底明白馬連生為什么被開除了。
可就算知道了緣由,她們也無計可施。
從早上發(fā)生的一切來看,蘇遠在這家店、甚至整個前門街道,都有著說一不二的威信。
馬連生只能自認倒霉。
她們?nèi)伺c馬連生不過萍水相逢,并無深交。
剛才多問一句,也不過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此時見蘇遠開始布置正事,三人連忙打起精神,不敢怠慢。
蘇遠轉(zhuǎn)頭看向阮紅梅,問道:
“阮姐,現(xiàn)在后廚缺人,這一攤交給你來負責,有沒有問題?”
阮紅梅精神一振,立刻應(yīng)道:“沒問題!”
這兩年,蘇遠沒少指點阮紅梅廚藝。
因小酒館常需備些佐酒小菜,蘇遠不能事事親力親為,為保證口味穩(wěn)定,便著手培養(yǎng)阮紅梅。
他手中掌握眾多烹飪心得,傳授一些給她再合適不過。
如今阮紅梅的廚藝早已今非昔比,只是平日鮮少顯露。
眼下要她主持早餐與午間工作餐,簡直是小菜一碟。
蘇遠滿意地點點頭,繼續(xù)說道:
“那就好?!?/p>
“早餐、午飯,還有晚上小酒館的菜品,就交給你了。”
“其他時間你可以自行安排,不必時刻守著?!?/p>
“慧真,你負責排一下大家的班次,明確分工。”
“每個人都做好自己份內(nèi)的事,不該操的心別瞎操心?!?/p>
“只要咱們店效益好、盈利多,大家都能多分些錢,改善家里生活——這才是最實在的。”
“只要踏實干,店里絕不會虧待你們?!?/p>
原本孔玉琴三人還提心吊膽,聽蘇遠這么一說,頓時安下心來。
說到底,出來干活不就是為了掙錢養(yǎng)家嗎?
這次會議,蘇遠一手立威、一手給甜頭,既讓她們清楚誰是主事人,又給了她們盼頭。
不過是對付幾個有些心思的女工,稍用手段,便叫她們安分下來。
會議結(jié)束后,蘇遠正打算離開,徐慧真卻走了過來。
剛才開會時,她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此刻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
她走到蘇遠面前,低聲說道:
“蘇主任?!?/p>
“我想請一兩天假回趟家……”
“家里有些事得處理一下?!?/p>
蘇遠略帶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但并未多問,爽快答應(yīng):
“行,有事就去辦?!?/p>
“回頭我從絲綢店調(diào)個人過來頂兩天?!?/p>
雖說兩家店分屬不同系統(tǒng)。
但既然小酒館這邊他能鎮(zhèn)得住,絲綢店那邊自然也不在話下。
這兩個店的人事,必須牢牢掌握在他手中。
.......
東城區(qū)委辦公室里。
黃衛(wèi)民對突然到訪的工業(yè)部金主任頗感意外。
聽明對方來意后,他更是面露訝異,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金主任,您是說……想調(diào)蘇遠去紅星軋鋼廠擔任副廠長?”
“可蘇遠同志一直是我們東城區(qū)前門街道的副主任,跟工業(yè)部似乎并無直接關(guān)聯(lián)吧?”
“何況他是我們這兒的得力干將。”
“前不久的糧食漲價風波,就是他想辦法平息下去的?!?/p>
金主任臉上帶笑,心里卻清楚得很:是金子到哪兒都發(fā)光。
黃書記說的這些,他自然有所耳聞,也料到對方不會輕易放人。
能干實事的人才,到哪里都是香餑餑。
他笑著解釋道:
“黃書記,您說的情況我都了解?!?/p>
“但蘇遠同志不僅擔任街道辦副主任,同時也是我們工業(yè)部下屬第二摩托車廠的技術(shù)顧問?!?/p>
“不瞞您說,第二摩托車廠、第二機床廠等多個單位的核心技術(shù),都離不開他的支持?!?/p>
“蘇遠同志在機械領(lǐng)域的造詣,絕對是頂尖水準?!?/p>
“還望黃書記忍痛割愛。這是我們部長的親筆介紹信?!?/p>
說著,金主任將介紹信遞了過去。
來之前他就料到要人不會順利,特意請楊部長寫了這封信,以期增加說服力。
黃衛(wèi)民接過信一看,心中不由暗驚。
連工業(yè)部部長都親自寫信要人,這蘇遠到底有多大本事?
聽金主任這么一說,他不禁有些猶豫:
“楊部長都開口了,蘇遠同志又確實有這樣的大才,我們自然不能耽誤他的發(fā)展。”
“但恕我直言,并非我不愿放人。”
“蘇遠現(xiàn)在不僅是前門街道副主任,還兼任著第一家公私合營店面的公方經(jīng)理?!?/p>
“這是上級領(lǐng)導親自關(guān)注的重點項目,絕不能出半點岔子。目前店里局面剛穩(wěn)住,還需要他坐鎮(zhèn)?!?/p>
“此外,鑒于他近期表現(xiàn)突出,區(qū)里原本已決定調(diào)原街道辦主任李民生同志到區(qū)里工作,由蘇遠同志接任主任一職?!?/p>
金主任一聽,立刻接過話頭:
“主任的職位沒問題!”
“軋鋼廠這邊也還在改制中,領(lǐng)導班子正在搭建,就算蘇遠同志過來,也需要時間調(diào)整銜接?!?/p>
“我們可以等他處理完手頭緊要的工作?!?/p>
“而且蘇遠同志現(xiàn)在是副處級,提任街道辦主任是正處?!?/p>
“而改制后的紅星軋鋼廠是正局級單位,副廠長相當于副局級?!?/p>
“讓他先在前門街道辦主任崗位上過渡一下,之后再轉(zhuǎn)任軋鋼廠,級別上正好銜接,時機也再合適不過?!?/p>
黃衛(wèi)民沉吟片刻,終于點頭同意,不過仍略帶苦惱地說道:
“前門街道辦的李民生和蘇遠,可都是我們東城區(qū)的兩張王牌?!?/p>
“李民生同志調(diào)區(qū)里后,本來可以繼續(xù)兼任街道辦主任,那可是個關(guān)鍵崗位?!?/p>
“但真要把他調(diào)走,能頂上去干事的人,可就難找嘍……”
金主任聽出黃衛(wèi)民是在訴苦,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一個人選,便開口道:
“要說接替人選,我這邊倒有個建議?!?/p>
“交道口街道辦副主任秦淮茹同志能力非常突出,辦事干脆利落?!?/p>
“紅星軋鋼廠的前身——婁家軋鋼廠,就在交道口街道轄區(qū)內(nèi)?!?/p>
“廠里幾千號人,經(jīng)秦淮茹同志耐心細致的工作,原老板婁振華才最終決定將工廠捐給國家,這才有了現(xiàn)在的紅星軋鋼廠?!?/p>
哦?
黃衛(wèi)民聞言十分驚訝,沒想到其中還有這般淵源。
但他隨即面色變得有些微妙,看著金主任道:
“秦淮茹同志我倒是知道……”
“不過金主任恐怕還不清楚,秦淮茹和蘇遠是夫妻吧?”
“這事兒可真夠巧的?!?/p>
他也是上次去交道口街道調(diào)研時,經(jīng)王紅如介紹才知道這層關(guān)系。沒
想到此時金主任竟推薦秦淮茹去接蘇遠的班。
原本覺得有些不便,但轉(zhuǎn)念一想:若蘇遠真要去軋鋼廠,讓秦淮茹到前門街道工作,倒也未嘗不可,反正兩人不在同一單位共事。
這么一想,黃衛(wèi)民反而覺得這個安排頗為妥當。
.......
交道口街道辦里,王紅如見黃衛(wèi)民突然到來,有些意外。
黃衛(wèi)民也沒繞彎子,讓王紅如叫來秦淮茹,三人一同進了會議室。
“秦淮茹同志,區(qū)里經(jīng)過研究,決定調(diào)你到前門街道辦擔任副主任?!?/p>
“你個人有什么困難或問題嗎?”
秦淮茹一下子愣住了,被這突如其來的調(diào)動搞懵了。
一旁的王紅如聽到這項任命,也感覺有些突然。
她雖料到秦淮茹會有晉升的機會,卻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前門街道和交道口街道雖是同級單位,但前門街道地處四九城最繁華的地段之一,重要性不可同日而語。
秦淮茹去那里工作,未來晉升的空間無疑更大。
不過……
秦淮茹遲疑地開口道:
“黃書記,我個人沒有問題?!?/p>
“但您也知道,我和蘇遠是夫妻關(guān)系。”
“而他目前就在前門街道擔任副主任……”
黃衛(wèi)民擺擺手,打斷了她的話:
“這個不影響。”
“前門街道辦主任李民生同志即將調(diào)任區(qū)里,蘇遠同志會接任主任一職?!?/p>
“你過去是擔任副主任,工作上并無沖突。”
“而且蘇遠同志在那里也不會待得太久……”
黃衛(wèi)民離開后,秦淮茹腦子里還是一團亂,但很快便轉(zhuǎn)為欣喜。
她居然要和蘇遠在同一單位工作了!
想到這一點,她就忍不住嘴角上揚。
一旁的王紅如卻想得更遠。
從黃衛(wèi)民剛才的話中,她聽出了許多暗示:蘇遠要升主任了,而且不會久留。
這說明他后續(xù)的發(fā)展路徑都已安排妥當。
肯定還要繼續(xù)高升。
否則不會此時把他扶上主任的位置。
想起三年前初次見到蘇遠時,他還是個半大少年。
如今三年過去,他不僅成家立業(yè)、娶妻生子,行政級別竟已和自己平起平坐,同是街道辦主任了。
而且他的發(fā)展空間,顯然比自己更為廣闊。
王紅如并不覺得自己升得慢,只能感嘆。
蘇遠這晉升速度,實在太驚人了!
見秦淮茹仍是一副懵懂模樣,王紅如忍不住提醒道:
“淮茹?!?/p>
“你這回去可不是簡單當個副主任?!?/p>
“而是奔著接主任的班去的!”
“后面你得好好想想,怎么開展工作了。”
???
秦淮茹再次愣住。
王紅如搖頭笑道:
“不是說了嗎,蘇遠不會在那兒待太久?!?/p>
“等他調(diào)走,主任的位子就空出來了?!?/p>
“要不是打算讓你接班,干嘛突然調(diào)你過去?”
“就是想讓蘇遠趁這段時間,好好帶帶你??!”
秦淮茹徹底怔在原地,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