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何大清那番直白又帶著幾分霸道的話,劉嵐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撞了一下,砰砰直跳。
臉上不由得飛起兩朵紅云,又是羞赧,又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
跟花彪過了這幾年,除了伸手要錢和惡語相向,她何曾聽過這樣“我要定你了”的宣言?
何大清這人吧,長相是糙了點,年紀(jì)也大了些,可這張嘴是真會哄人,句句都能說到女人心坎里去。
這幾天他變著法兒地送吃送喝,圍著自己轉(zhuǎn),在這年頭,簡直是稀罕事。
那份殷勤勁兒,劉嵐說不感動是假的。
她和花彪那點夫妻情分,早就磨得一干二凈了。
之所以還拖著沒離,一來是花彪那無賴死活不肯,畢竟有她這個“媳婦”在,時不時還能摳點錢出去鬼混;
二來她自己也有點私心,想著好歹有個名分,能擋掉些不必要的閑言碎語和麻煩。
可現(xiàn)在,何大清橫插這么一杠子,像塊石頭投進(jìn)死水潭,在她心里激起了層層漣漪。
她是真動了心,也清楚這或許是擺脫花彪那個爛泥坑的絕好機(jī)會。
見她低著頭不說話,手指絞著衣角,何大清這老江湖哪能不明白?
這是默許了!
他心下得意,大手一揮,語氣篤定:
“得嘞!”
“這事兒你就甭操心了,包在我身上!”
“保管讓那小子麻溜兒地跟你把婚離了,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等劉嵐心神不寧地離開,何大清琢磨了一下,跟店里打了個招呼,便晃悠著出了門,直奔交道口派出所。
.......
交道口派出所。
拘留室里,花彪早已沒了昨天的囂張氣焰。
他一只手被銬在冰冷的鐵欄桿上,站不能站踏實,坐又沒法坐。
熬了一天一夜,沒吃沒喝,就上了趟廁所。
整個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頭耷腦,眼窩深陷,嘴唇都起了皮。
那點地痞無賴的硬氣,早被這又累又餓又困的滋味磨得一干二凈。
花彪這會兒正盤算著,是不是該老實交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好歹換口吃的,換個能躺下的地方。
大不了蹲幾個月號子,也比在這活受罪強。
正胡思亂想間,門外傳來腳步聲和對話聲。
一個聲音說:“人就關(guān)里面,給你十分鐘,長話短說?!?/p>
另一個熟悉的聲音連忙應(yīng)道:“哎喲,謝謝您了同志,麻煩您了,就說幾句話!”
接著,拘留室的鐵門“哐當(dāng)”一聲被打開了。
花彪激動地抬頭,還以為終于來人了,可一看清進(jìn)來的人,他頓時傻眼了!
“是.......是你?!”
來人正是何大清!
花彪心里“咯噔”一下,瞬間明白了!
自己遭這趟罪,全是這老小子在背后搞的鬼!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腦門,那點殘存的僥幸心理徹底煙消云散。
他想破腦袋也不明白,這看著普普通通的廚子,哪來這么大能耐?
又為啥偏偏看上劉嵐那個拖家?guī)Э诘模?/p>
何大清慢悠悠地踱步進(jìn)來,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上下打量著狼狽不堪的花彪:
“喲,這不是花彪兄弟嗎?”
“咱們又見面了?!?/p>
“昨兒個晚上你不是還嚷嚷著要給我好看,要去我單位鬧嗎?”
“我這等了一天了,咋沒動靜了?”
“看來你這實力也不咋樣啊?!?/p>
“連這小小的拘留室都出不去,真讓我失望?!?/p>
何大清混跡江湖多年,最懂扯虎皮拉大旗的道理,這會兒正好借勢狠狠敲打花彪。
花彪被他這番話嚇得魂飛魄散,徹底慫了,哭喪著臉連聲求饒:
“大哥!大爺!我錯了!”
“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老!”
“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
“您劃下道來,要我怎么做,我絕無二話!”
見火候差不多了,何大清也懶得再跟他廢話,直接開出條件:
“行,算你識相!”
“聽著,明天早上放你出去,出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麻溜兒地跟劉嵐把離婚證扯了!”
“明白告訴你,我看上你媳婦了,以后她歸我管。”
花彪聽得一愣,就為這?
他簡直難以置信,連忙點頭如搗蒜:
“成!成!”
“大哥,就這點小事?。磕缯f??!”
“那娘們我早就膩歪了,正愁沒機(jī)會甩掉呢!”
“您能看上她是她的造化!”
“只要您現(xiàn)在放我出去,我立馬就去辦離婚,絕不含糊!”
“大哥,求您了,放我出去吧,我真的一天一夜沒吃沒喝了,快頂不住了……”
何大清看著他那副慫樣,心里別提多舒坦了,裝逼成功的感覺就是爽。
他故意拿捏著腔調(diào):
“現(xiàn)在放你?急什么!”
“一天一夜都熬過來了,不在乎多這一晚上!”
“好好再反省反省,長長記性!”
“明兒早上自然放你出去?!?/p>
“沒吃東西?正好,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懂嗎?”
說完,不再理會花彪那絕望的眼神,何大清轉(zhuǎn)身瀟灑地推門而去。
花彪看著重新關(guān)上的鐵門,真是欲哭無淚,想到還要硬扛一個漫漫長夜,腿肚子都打顫。
但轉(zhuǎn)念一想,好歹明天就能重獲自由,總比一直關(guān)著強。
至于出去后反悔跑路?他是半點念頭都不敢有。
對方明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為了個早就看不上的劉嵐,再得罪這樣的狠人,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離!
必須離!
趕緊離了干凈!
.......
另一邊,紅星軋鋼廠下班鈴聲響起。
工人們?nèi)缤彼銖母鱾€車間涌出。
蘇遠(yuǎn)也隨著人流不緊不慢地往外走。
以他現(xiàn)在的身手,走路比騎車也慢不了多少,正好散步活動筋骨。
一路上,不斷有工人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蘇廠長下班啦!”
“蘇廠長好!”
蘇遠(yuǎn)也一一頷首回應(yīng)。
剛走出廠門沒多遠(yuǎn),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一個帶著喘息的年輕女聲:
“領(lǐng)導(dǎo)!領(lǐng)導(dǎo)!”
“請等一下!”
“我.......我有點事想求您!”
蘇遠(yuǎn)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
只見一個剪著齊耳短發(fā)、身穿洗得發(fā)白的鵝黃色舊襯衫、軍綠色褲子和膠鞋的姑娘快步跑了過來,衣服上還打著幾個細(xì)密整齊的補丁。
姑娘跑到他面前,因為奔跑,臉頰泛紅,胸脯微微起伏。
她有些緊張地捋了一下額前的碎發(fā),深吸一口氣,開口道:
“領(lǐng)導(dǎo)您好,我叫梁拉娣,家就住北郊?!?/p>
“剛才我看好多人都跟您打招呼,您肯定是廠里的大領(lǐng)導(dǎo)?!?/p>
“我想到軋鋼廠來上班,不知道行不行?”
“我啥活都能干,有力氣,肯吃苦!”
“求求您給個機(jī)會吧!”
蘇遠(yuǎn)打量著她,覺得有幾分眼熟。
等她自報家門,蘇遠(yuǎn)頓時恍然,心里不由得閃過一絲錯愕。
梁拉娣?這不是那部年代劇《人是鐵飯是鋼》里的主要人物嗎?
看來這個世界融合的劇情比他想象的還要復(fù)雜。
此時的梁拉娣,還不是劇中那個拖著幾個孩子、精明潑辣的五級焊工,只是個眼神清澈、帶著些許期盼的年輕姑娘。
蘇遠(yuǎn)沒有立即拒絕,平和地問道:“想進(jìn)廠工作,應(yīng)該去招工處登記報名,怎么跑到廠門口來攔領(lǐng)導(dǎo)了?”
見這位年輕領(lǐng)導(dǎo)沒有不耐煩,梁拉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解釋:
“我去了!”
“可是招工的同志說這次女工名額招滿了,剩下的都是要男同志的崗位。”
“可是領(lǐng)導(dǎo),我真的啥都能干,力氣不比男同志?。 ?/p>
“您看……”
她情急之下,甚至想彎起胳膊給蘇遠(yuǎn)看看她那并不存在的“肌肉”。
蘇遠(yuǎn)被她這憨直的模樣逗笑了,擺擺手道:
“行了,我知道了?!?/p>
“明天上午,你再到廠里來一趟吧?!?/p>
“讓我看看你的決心,可別讓我失望?!?/p>
梁拉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驚喜砸得她有點暈乎乎的,連忙鞠躬:“謝謝領(lǐng)導(dǎo)!謝謝領(lǐng)導(dǎo)!我一定來!我肯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她歡天喜地地跑開了,跑出去老遠(yuǎn)才猛地一拍腦袋:
“哎呀!”
“我真是個豬腦子!”
“光顧著高興,連領(lǐng)導(dǎo)姓啥叫啥、是啥官兒都忘了問!”
她懊惱地跺了跺腳,隨即又握緊拳頭給自己打氣:
“不管了!”
“明天我一早就來廠門口等著!”
“肯定能等到那位好心的領(lǐng)導(dǎo)!”
.......
傍晚,劉嵐家院子外。
何大清找到心神不寧的劉嵐,語氣帶著幾分炫耀:
“都搞定了?!?/p>
“我跟花彪那小子‘談’好了。”
“明天早上就放他出來,他一出來就得跟你去辦離婚手續(xù)。”
劉嵐一臉驚愕。
雖然有所預(yù)料,但親耳聽到何大清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這話,還是感到難以置信。
傻柱明明說過他家不認(rèn)識派出所的人?。?/p>
她忍不住狐疑地問:
“真的假的?”
“老何,你可別騙我!”
“你到底找的誰?真有這么大本事?”
“還有,花彪那人渾得很,你咋就能保證他出來后就乖乖聽話?”
“他要是反悔耍無賴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