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院看熱鬧的人群里,劉海中挺著個胖肚子,陰陽怪氣地率先開了口:
“喲嗬!何大清,這位就是你新娶媳婦的老媽,你的新丈母娘?。俊?/p>
“嘖嘖,真是沒想到,竟然這么年輕水靈,看上去好像比你還顯小幾歲呢!”
“你這福氣……可真是不淺??!”
他這話里夾槍帶棒,明褒暗貶,任誰都聽出來沒安好心。
在這種場合說這種話,擺明了就是想給何大清添堵。
不過,何大清早就摸透了院子里這些人的德行,尤其是劉海中這號人。
他斜睨了劉海中一眼,沒好氣地回敬道:
“那是!我何大清別的本事沒有,就是福氣向來不錯!”
“這緣分要是來了,那是擋也擋不??!”
“不像有些人啊,成天不琢磨正事,就喜歡干些缺德帶冒煙的勾當(dāng),專在背后給人下絆子、捅刀子!”
“我可得提醒某些人,這缺德事干多了,那是要遭報應(yīng)的!”
“小心晚上睡覺鬼敲門!”
何大清這話,等于直接指著劉海中的鼻子罵街了。
院子里誰不知道,之前就是劉海中攛掇著許富貴,帶人去抓何大清“搞破鞋”的。
劉海中頓時被噎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得直哼哼,卻又不好當(dāng)場發(fā)作。
何大清冷笑一聲,目光掃過站在劉海中身邊、一臉事不關(guān)己模樣的劉光齊時,倒是意外地沒有惡語相向,反而對著劉光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這一笑,把劉光齊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里直犯嘀咕:“這何叔沖我笑啥?怪瘆人的……”
何大清暫時沒空搭理劉光齊,他轉(zhuǎn)身招呼著自家人,開始熱火朝天地收拾中院和后院的屋子。
現(xiàn)在家里人口多了,干活的人手也足了。
以前何家就爺仨,何大清和傻柱都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家務(wù)活一塌糊涂,洗衣服也就是隨便在水里涮兩下。
何雨水年紀(jì)又小,更是指望不上。
現(xiàn)在好了,家里有了劉嵐和她母親兩個女人,再加上何大清、傻柱、劉嵐三個上班掙工資的,經(jīng)濟(jì)條件一下子寬裕不少。
傻柱和何大清都是廚師,工資在院里本就屬于高的,這日子眼看著是越過越紅火。
劉嵐母親過來后,收拾家務(wù)、照看孩子的活自然就全包了,家里頓時顯得井井有條起來。
院子里的其他人還沒散,但剛才何大清毫不客氣地懟了劉海中,大家也知道他現(xiàn)在心里不痛快,便不再揪著何家的事議論,轉(zhuǎn)而聊起了別的。
聊著聊著,不知怎么就扯到了已經(jīng)搬走的蘇遠(yuǎn)身上。
說起蘇遠(yuǎn)現(xiàn)在當(dāng)了軋鋼廠的副廠長,又剛得了兒子,真是春風(fēng)得意。
院子里不少都在軋鋼廠上班的人不由得唏噓感慨,想想當(dāng)初蘇遠(yuǎn)也住在這個院,如今卻已是他們高攀不起的人物了。
不少人心里暗暗惋惜:要是蘇遠(yuǎn)沒搬走,作為鄰居,怎么著也能沾點光吧?
不過這也只能是想想罷了。
就在大家在前院議論紛紛的時候,正在屋里收拾東西的劉嵐,聽到外面的談話,突然想起一件事,插話道:
“哎,你們聽說了沒?”
“廠里好像是有個消息,說新建廠房的時候,旁邊會配套蓋幾棟工人宿舍樓呢!”
“聽說不是咱們這種大雜院,是帶廚房廁所的單元樓房!”
她頓了頓,壓低了些聲音,神秘兮兮地繼續(xù)說:
“我還聽到個小道消息。”
“說那樓房還沒完全蓋好呢,但好像已經(jīng)有一批分房名額定下來了?!?/p>
“除了廠里的領(lǐng)導(dǎo),聽說就只有幾個技術(shù)頂尖的高級工,能作為第一批分到房!”
要說打聽八卦消息,劉嵐確實有一手。
這么內(nèi)部的事情,知道的人根本沒幾個,她卻能探聽到風(fēng)聲。
“?。空嬗羞@事?”
眾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覷,將信將疑。
要說高級工,那最起碼也得是八級工,頂天了再加上幾個特別突出的七級工。
至于六級工……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一直坐在自家門口默默聽著的易中海。
有人忍不住好奇,直接開口問道:
“一大爺,劉嵐剛才說的是真的假的啊?”
“廠里真要分房了?”
“按技能分的話,您這六級工,是不是也有希望分一套?”
易中海臉色微微一僵。
這件事,他壓根就沒聽說過,顯然也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
不過他倒是想起來,前幾天確實看見廠里那僅有的兩位八級工和一位七級工被楊廠長叫到辦公樓去了。
當(dāng)時他沒多想,現(xiàn)在結(jié)合劉嵐的話一琢磨,說不定真就是談分房的事!
想到這,易中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面上還是維持著平靜,說道:
“這個事……我還真沒聽說廠里有正式通知。”
“要說高級工,我這六級可算不上。”
“不過前院的秦衛(wèi)東,那是正兒八經(jīng)的八級工,他肯定算?!?/p>
“而且前兩天,我確實看見廠里那兩位八級老師傅和一位七級工被楊廠長請去談話了?!?/p>
“具體是不是為這個事,我就不清楚了?!?/p>
嘶——!
聽到這話,院子里頓時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大家這才猛地想起,秦衛(wèi)東今年才十七歲啊!
但已經(jīng)是八級工了!
現(xiàn)在廠里還要給他分樓房!
那可是單元樓??!
和后世很多人喜歡住四合院不同。
在這個年代,特別是年輕一點的人,沒幾個愿意住在這種人員混雜、隱私全無的大雜院里的。
單元樓多好啊,關(guān)門就是自家小天地,干凈、安靜、私密性好,不用整天操心鄰居間的雞毛蒜皮。
雖然秦衛(wèi)東平時和院子里的人來往不多,但此時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的心里都像是打翻了醋壇子,酸水直冒。
旁邊的賈張氏,嫉妒得眼睛都紅了,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旁邊縮著腦袋的兒子賈東旭。
看看人家秦衛(wèi)東,年紀(jì)輕輕就是八級工,各種津貼補(bǔ)助拿到手軟,現(xiàn)在連樓房都要分上了。
再看看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到現(xiàn)在還是個一級工,上次犯錯還被罰兩年內(nèi)不能參加晉級考核,損失太大了!
這人和人,真是不能比,一比就能氣死人!
賈張氏按捺不住酸意,慫恿道:
“光在這猜有什么用?”
“大家伙兒一起去前院問問秦衛(wèi)東不就知道了?”
“這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要是真的分房了,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他們家就倆人,房子都住不過來了吧!”
她這話里,帶著明顯的挑撥和嫉妒。
一旁的黃秀秀聽了,心里也是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現(xiàn)在她的兒子棒梗都兩歲多,已經(jīng)懂點事了,女兒小當(dāng)也會滿地跑了。
可一家五口人,還擠在一間屋里。
等孩子們再大點,炕上都睡不下,賈東旭都得在屋里另搭一張小床睡。
看看人家秦衛(wèi)東,再看看自家這窘迫的光景,黃秀秀心里堵得難受。
她其實手里偷偷攢了些錢,是以前攢下的私房錢。
但婆婆賈張氏看得緊,她根本不敢拿出來花。
要不然,她真想再租一間房,讓賈張氏自己過去,也省得天天擠在一起鬧心。
可惜之前她出主意,想讓婆婆去糾纏何大清,指望能占點便宜,奈何何大清根本看不上賈張氏這號人。
想到這里,黃秀秀更是郁悶。
此時,眾人聽了賈張氏的慫恿,都覺得有道理,好奇心加上嫉妒心驅(qū)使著他們,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涌到了前院秦衛(wèi)東家門口。
這會兒,秦衛(wèi)東正準(zhǔn)備吃晚飯。
他雖然就自己一個人過,但工資高、待遇好,日子過得相當(dāng)滋潤。
雖然不至于頓頓大魚大肉,但隔三差五改善下伙食毫無壓力。
其實各種票證他并不缺,但他姐姐秦淮茹早就叮囑過他:樹大招風(fēng),在院子里要低調(diào),有錢也別太顯擺,免得招人眼紅嫉恨,背后使壞。
所以,秦衛(wèi)東在院子里一向比較注意,只是偶爾會弄點肉食解解饞,比如現(xiàn)在。
當(dāng)一大群人涌到他家門口時,他正好打開一罐香噴噴的紅燒肉罐頭。
他下班回來時順路買了點面條,打算就著罐頭肉和點咸菜,對付一頓晚飯。
“罐頭?還是肉罐頭?!”
有人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打開的罐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這年頭,罐頭可是實實在在的稀罕物,是奢侈品的代名詞。
賈張氏也擠在人群里,她不僅看到了桌上那罐打開的。
眼尖的她還瞥見屋里柜子上,赫然還放著兩罐沒開封的肉罐頭,和好幾瓶水果罐頭!
強(qiáng)烈的嫉妒和占有的欲望瞬間沖昏了她的頭腦,她尖著嗓子說道:
“秦衛(wèi)東!你哪來的這么多罐頭?”
“難道是你們廠里發(fā)的福利?”
“你們廠里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本來工資就給得那么高,還發(fā)這么好的東西!”
“這讓其他工人還怎么活?”
“還讓不讓人心里平衡了?”
看到好東西,賈張氏習(xí)慣性地就想去爭、想去要,這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毛病。
秦衛(wèi)東本來心情不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群人和不善的質(zhì)問弄得有些惱火,他沒好氣地回懟道:
“我吃什么東西,花我自己的錢買的,關(guān)你什么事?”
“怎么,吃個肉罐頭還犯法了?”
“你要是覺得不公平,心里不平衡,你找廠領(lǐng)導(dǎo)鬧去??!”
“在這跟我嚷嚷什么?”
賈張氏被懟得一時語塞,張了張嘴,沒再吭聲。
她現(xiàn)在也學(xué)乖了點,知道軋鋼廠現(xiàn)在不是私人的了,是公家的。
要是她真去廠里胡鬧,影響了兒子賈東旭的工作,那可就真的完了。
賈東旭已經(jīng)背了個處分,再也經(jīng)不起折騰了。
雖然嘴上消停了,但賈張氏那雙眼睛,卻像鉤子一樣,死死地盯著秦衛(wèi)東屋里那幾罐罐頭,貪婪的目光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
她的私房錢早就沒了,兒子工資就那么點,家里還有兩個嘴等著喂,處處都要花錢。
她們家,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聞過肉腥味了。
那罐頭的香味,像是一只小手,不停地?fù)现男母?,讓她又酸又痛又渴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