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飛吃完早飯就領著連秋菊上門了,手上還提了一袋花生跟兩袋紅糖。
是周蕓蕓開的門,
“蕓蕓啊,嬸子從小看你長大,你這悄沒聲息地結(jié)婚了,嬸子都沒來得及給你壓箱底,這是給你們恭賀新婚的?!?/p>
“還有,那天說給你介紹對象的事就當嬸子放的屁,聽個響兒就行?!?/p>
周蕓蕓皺眉,側(cè)頭去看劉琛,
劉琛大手自然地握住她的小手,惑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是她發(fā)現(xiàn)的我,為保住你的名聲,我只好說我們結(jié)婚了?!?/p>
周蕓蕓眼睫輕顫,臉色不愉,
劉琛哄道,“魏家還不知道,你炸翻魏家的計劃還可行?!?/p>
周蕓蕓這才松了蹙緊的眉峰,嗯了一聲,
抬頭看向王鵬飛兩口子,笑得眉眼彎彎,接東西的手也十分自然,
“那就謝謝嬸子了,東西我收下,不過我得說一句,以后少在公共場合放……”
連秋菊尷尬的扯了扯嘴角。
“蕓蕓說的對。”
王鵬飛也面帶窘色的點頭,“是是是,那我們就先走了?!?/p>
周蕓蕓立正,乖乖巧巧的揮手,“好嘞,王老師連嬸子再見!”
……
等兩人一走,
周蕓蕓斜眼看向身邊的人,
“你跟她還說什么了?”
劉琛嘴角扯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說了我的工作單位,這算嗎?”
“算!”
周蕓蕓算是發(fā)現(xiàn)了,教師樓里面這些個文人騷客有一個自己的鄙視鏈,
最低端的就是被下放的自己家,其次是三代貧農(nóng),像是連嬸子那樣的,然后就是教授講師,要說最高級,當然要屬軍械所的研究員。
她跟劉琛結(jié)婚,不單單是跨階級這么簡單,簡直是一步登天。
兩人一起從教師樓出來,上了車。
劉琛跟組織申請了用車,他這種級別的工程師有用車的權限,只不過從前他住在所里,也就不需要用車。
不過既然現(xiàn)在打算登堂入室,那能節(jié)省的時間自然要節(jié)省。
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離歌舞團還有一點距離路口,
看著周蕓蕓下車,劉琛目光落在她微微前傾的背上,
“手風琴挺重的,需要我?guī)湍隳眠^去嗎?”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咱們盡量低調(diào)?!?/p>
“那我晚上來接你?”
周蕓蕓擺手,“不用,我晚上自己回去,低調(diào)。”
“好!”
劉琛回所里的路上就開始琢磨低調(diào)這個詞的用法。
怎么感覺她好像很抗拒跟自己一起出現(xiàn)呢。
這一天班上的劉琛是心不在焉的,平時只要是坐在計算臺前,他總能心無旁騖地投入到數(shù)據(jù)中去。
可今天意外了,
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數(shù)據(jù),他的耳邊總是會不自覺的跳出低調(diào)兩個字。
她,似乎很排斥公開兩人的關系。
到底是因為要在魏家出一口氣,還是因為她潛意識里覺得兩人今后會分開?
下班時間一到,劉琛就沉著臉往家里趕。
教師樓離工程學院有20分鐘的車程,說快也快。
將車停在路口,他背著工程包往里面走,
還沒到樓下,遠遠就聽到院里吵吵鬧鬧的聲音。
他的心一下子就揪在了一起,快走兩步,越過大門,就見到周蕓蕓被一大群人圍著,而她對面正站著兩位扣著紅袖章的女干部。
他撥開人群,往里走,發(fā)現(xiàn)周蕓蕓身邊還站了一位筆挺高大的男同志,穿著灰藍色的中山裝,領口兩顆扣子解開,背上還背著蕓蕓早上帶去的那把手風琴。
那男同志先他一步開口,
“你們把話說清楚,誰寫的舉報信?舉報什么了?”
劉琛怔了怔,
舉報?
周教授下放的事有蹊蹺,他去試探過所里的反應,應該不會再繼續(xù)強揪著辮子不放。
再加上蕓蕓現(xiàn)在已經(jīng)跟自己結(jié)婚,身份更是沒啥問題。
所以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跟她并排而立的男同志身上。
他是誰?
“我們接到舉報信,說你未婚跟男同志同居,亂搞男女關系?!?/p>
這話像是水滴濺到了熱油鍋里面,瞬間嗶哩啪啦炸開了花。
眾人竊竊私語,
“從小就花癡,現(xiàn)在沒工作,可不是就要勾搭個男人?!?/p>
“呸,真不要臉,可我昨天看到不是這個!”
“怕是又被甩了!”
“不檢點的女同志誰家容得下啊,她又不是第一次被人退婚?!?/p>
周蕓蕓站出來,語氣絲毫不怯,
“你們說我亂搞男女關系,總得有證據(jù)吧,是抓奸在床,還是看著我跟男同志大街上親嘴兒了?”
紅袖章被說得一臉通紅,“你這個女同志說話可真難聽,要真是捉奸在床,今天來的就是公安了?!?/p>
早上有一位婦女沖到革委會,說有女同志跟人未婚同居。
這事兒本來不屬于革委會管,但他們聽說這女同志是下放分子的女兒,那就不能不管了,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女干部見到周蕓蕓沒出聲,以為她是心虛。
“走吧,去委員會跟我交代清楚。”
袁青站出來一步,擋在周蕓蕓前面,正待上去理論,卻被一只纖細白嫩的胳膊拉了回來。
周蕓蕓蹙著眉尖兒,張嘴就道,
“所以你們這是沒證據(jù)咯,紅口白牙的就要誣陷我,你是哪個部門的,編號多少,我也要舉報你誹謗,誰還沒有一張嘴啊?!?/p>
有人看不慣,站出來舉證,
“我確實看到有男同志從你屋里出來。不過不是這一位!”
緊接著人群里還有好幾個都站了出來,還有人看到縮在角落里的連秋菊,喊著她也一起站出來,
“連嬸,你住的近,你最了解情況,你來說,我就不信這么多人看到了還能有假?!?/p>
還沒等到連秋菊說話,剛剛出聲的女鄰居又尖叫一聲,
“哎呀媽呀,就是他,連嬸子身后那個就是昨晚在周蕓蕓屋里睡的,快抓住這對狗男女!”
眾人將目光都投向女鄰居所指的方向。
果然站著一位英俊挺拔男同志,
只是長這樣也會干這種事?
眾人一陣唏噓。
劉琛面無表情地走出來,冷瞳在周蕓蕓跟旁邊的男同志身上打量了一圈。
接著,他吐字冰冷,
“昨晚是我!”
聽到這話,女鄰居立馬拊掌大笑,覺得那兩間房就要到手了,“我就說吧,人家都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