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琛的語氣很嚇人,
冷臉扣著她的手腕,將人摁在了自行車的后座上,
周蕓蕓被突然起來的呵聲嚇了一跳,氣得小臉通紅,
“你怎么這么大聲?”
劉琛望著她,呼出了一口氣,語調(diào)隨軟了下來,
“我是怕你在外面危險?!?/p>
跨上自行車,急急地踩了幾圈,自行車的輪子轉(zhuǎn)動,將兩人帶離了火車站。
回去的自行車被劉琛踩得飛快,他生怕慢一秒,后座上的小妻子就離他而去了。
好幾個急轉(zhuǎn)彎的時候,周蕓蕓都被嚇到抓緊了他的衣服尖叫,
她又震驚又害怕的拍著他的后背
“劉琛,不能慢點騎嗎,剛剛我差點被你甩出去,又是在發(fā)什么……”
那個“瘋”字沒有說出口。
周蕓蕓適時得閉上了嘴。
徐蘭芬女士常說,“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p>
她不想在這種時候刺激他。
可前面騎車的劉琛已經(jīng)自我理解到了,蕓蕓最后沒說出口的那個字,不就是所有人對他的結(jié)論嗎?
劉琛平靜的將車速放緩,低頭小聲說了一句,
“對不起?!?/p>
不管周蕓蕓此刻心里多么憋屈,可到了沈州,好像真的就沒有地方可去,甚至回京市都要用介紹信買火車票。
她只能再次跟著劉琛回去,但車沒有直接騎回家屬區(qū),而是去了家屬區(qū)不遠的供銷社。
到了賣菜的地方,劉琛轉(zhuǎn)頭問她,
“想吃什么?今天開火做飯。”
周蕓蕓還在氣頭上,沒搭話。
菜品還挺豐富,劉琛跟售貨員嘀咕了一句,不一會,售貨員就從后面拎出了一條兩斤多的黑魚,似乎是一早就過來預(yù)定好了的。
又買了一些番茄,青菜,再加上一點點的紅辣椒。
劉琛拎著菜去了零食區(qū)域,買了半斤桃酥,半斤貓耳朵,還有一些冬瓜糖跟奶糖。
都是她以前愛吃的小零食。
周蕓蕓心里依然有氣,掙扎地想,就算給她吃酸辣魚片,她也是要氣個一天一夜的。
劉琛買好東西,朝著身后緊跟著周蕓蕓看了一眼,那眼神里有討好愧疚,但依然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
“走吧。”
售貨員將稱好的糖果拿過來,忍不住笑著打趣,
“同志,你們這買的東西比過年還多,可真舍得?!?/p>
劉琛難得笑了,“我妻子從老家過來陪我,不能虧待了她的五臟六腑,不然我怕她跑了?!?/p>
售貨員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狀,“您愛人可真有福氣,有您這么疼愛她的丈夫,留下來享福還來不及,哪里會有女同志想要逃跑?!?/p>
售貨員知道附近住著的居民都是吃國家糧的,本事大著了,雖然不著調(diào)具體是什么單位,但你就看每天都有軍用吉普車又接又送,肯定是了不起的大單位。
這么厲害的單位,那里面的職工工資得是高成啥樣?。?/p>
沈州土著對自家孩子最大的期待就是找一份吃國家糧的工作,鑰匙啊找不到那就找一個吃國家糧的對象,排名不分先后。
所以像是劉琛這樣青年才俊,女售貨員不免高看了兩眼,她笑嘻嘻的沖著身后的周蕓蕓道,
“小同志,你可算是撿到寶了,這位男同志一早上就過來跟我們預(yù)定了這條黑魚,說要最新鮮的,他妻子愛吃?!?/p>
周蕓蕓扯了一下嘴角,表示回應(yīng)。
這氣還得接著生。
兩人從供銷社出來,沒幾步路就回了院子,劉琛讓她先去休息一會,天氣冷,兩人又出去逛了一天,這會蕓蕓肯定累了。
周蕓蕓也確實累了,主要是自行車后座不好做,來去都坐在上面,她的屁股都癲開了花,加上肚子還有些不舒服。
她訥訥的拖著步子回了房間,脫了衣服躺下沒多久眼皮就在打架。
聽著劉琛在外面窸窸窣窣處理魚片的聲音,聞著毯子上屬于他獨有的味道,她躺下安心的睡了過去。
其實在這里三個月,她睡得還算不錯。
之前在京市的時候,她一個人睡覺總是不踏實,只要聽見一點響動就會驚醒,一個晚上經(jīng)常醒三四次。
白天人也容易沒有精神,做什么都覺得懨懨的。
可到了沈州,就算是在醫(yī)院,她睡得都比在京市的時候踏實。
晚上再也不會無端端驚醒,一覺睡到大天亮。
劉琛處理好魚,回來看小妻子已經(jīng)蜷縮在炕上睡著了,天色有些悶熱,他將小妻子的被子往肚子上挪了挪,又把窗戶開了一條小縫,讓屋子里的空氣能隔跟外面流通。
眼看著夏天就要到了,這邊沒有風(fēng)扇,看來是得準備起來。
妻子對自己的動作好像有些不滿,迷糊地哼了一聲,抓著他的手就往腦袋下面枕著,還用腦袋泄憤似的磕了一下他的手掌。
劉琛無奈,只得也脫了衣服上床,下午百貨商場沒去成,倒是節(jié)約了時間,正好睡個午覺。
他輕輕將妻子摟在懷里。
周蕓蕓半夢半醒,將腿也壓在了劉琛的腰上,
她覺得自己最近吃胖了很多,肯定能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還要把他的手也壓麻。
這樣幼稚的一想,好像剛剛劉琛在火車站兇自己的氣就散了不少,找了一個舒舒服服的姿勢,她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而被周蕓蕓壓著的劉琛卻是覺得難受,只不過不是喘不過氣而是喘著粗氣。
妻子的腿燙燙的,他忍不住七想八想。
……
等到周蕓蕓再次醒來,床上已經(jīng)沒有了劉琛的蹤影,而窗戶外飄進來一股濃濃的酸香味。
她嗅著味兒就到了廚房,看著那一鍋紅彤彤酸湯魚片,周蕓蕓沒啥骨氣的坐了下來,
劉琛給了她一個小碗,“我剛準備去喊你。”
周蕓蕓裝聾作啞,但碗筷還是接了下來。
她就吃,吃垮他。
這一口酸湯魚時隔半年,吃到嘴里她感覺自己都要被香飛掉了。
難怪徐蘭芬說,要抓住一個人的心,就得抓住她的胃。
小叔叔這廚藝是不是在男德班進修過,也太好吃了。
劉琛站起來將她披散著的頭發(fā)用發(fā)繩捆住,裝了一碗米飯過來,
“慢點吃,還有很多。”
劉琛心想,等到周教授那邊的事解決,是不是能將他們一起接到這里,沈州空氣清新,人杰地靈,遠離魏家。
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劉琛則是繼續(xù)道,
“我看了一下你的高中課本,如果想?yún)⒓舆@次的高考,恐怕進度有些慢,我給你制作了一個學(xué)習(xí)表,你按照上面的時間來,應(yīng)該差不多能學(xué)完?!?/p>
“還有,根據(jù)你的高中課本,我給你出了幾張試卷,回頭也能好好查漏補缺?!?/p>
周蕓蕓看書速度很慢,而且丟下課本已經(jīng)很長時間,嘴上雖然說相信自己,但考試這種事,約莫也還是要些運氣的。
她是一邊看一邊懷疑自己,還要想考去哪里?
78年以后就會改革開放,眼下去羊城可能是最優(yōu)的選擇,更何況父母還在那邊。
可是自己要是去羊城,劉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