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二娃壓根兒沒敢說話。
假裝沒聽見問話，抓了包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吃得伸長脖子咽不下去。
“你還真是……”石靈見狀又好氣又好笑：“我又沒和你搶，你至于嗎？趕緊的喝幾口豆?jié){吧?！?/p>
將自己手中的豆?jié){遞了過去，馬二娃喝了幾口，這才喘過氣來。
好險，差點被包子噎死！
想著為了回避媳婦的問題險些搭上一條命，馬二娃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蠢。
“嗝……”
又開始打嗝了。
“年紀(jì)一大把了，怎么還改不了吃東西快的壞毛?。俊笔`又心疼的替他背著后背順氣：“細(xì)嚼慢咽，一直給你細(xì)嚼慢咽，吃東西快了會得胃病，就是不聽勸……”
馬二娃一邊聽著媳婦的念叨，心里很是感慨。
媳婦兒很快就顧不上他了，媳婦很快就不能這么可愛和愉快了。
而且，從此以后她的天會塌掉一半。
車子停在了保管室。
“喲，今天是啥日子，咋停了這么多個車子？”石靈下車就看到了家的方向有不少的人。
“呯呯呯……”
火炮聲響起，煙霧彌漫，空氣中有濃濃的香蠟紙錢和硫磺味兒。
“啥子情況？”石靈看了一下手表：“早上八點四十五分，爆什么火炮？哪家出啥子事兒了？”
自家住在大房子的邊上，一個大房子有十六戶人家 ，如果沒看錯的話，這火炮是在自家院壩不完處爆起來的。
“……”轉(zhuǎn)頭看馬二娃，馬二娃打開了后排座的車門，將買的那一大包東西取了下來。
“馬二哥，誰沒了？”
石靈突然回過神來：“是叔還是嬸？之前不是好好的嗎，叔昨天才過生呢，我還打了電話問候的，馬二哥……”
見男人不說話，石靈有點慌。
“馬二哥，你倒是說話呀，是誰呀？”
她心里想的是叔或者嬸，畢竟快七十歲的人了，突然間沒了也是福氣，總比在床在躺上一年半載沒了的強。
“老婆。”
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紙再也包不住火了，馬二娃將人抱在懷里，艱難的開口：“老婆，我給你說一個事兒，你一定要堅強?！?/p>
石靈看著男人的臉一下就煞白。
“你說我哥出了車禍，你說我哥他……他……”
嘴唇蠕動，卻再也發(fā)不出聲音來了。
“老婆……”馬二娃連忙抱著她：“老婆，小靈，你要堅強，嫂子已經(jīng)懵了，不吃不喝不說不笑的，你不能再出事了，老婆……”
石靈是被馬二娃背著回到石家的，她人沒昏但是根本就走不動路，全身躺軟。
“哥……”
被馬二娃放在了堂屋里，石靈跪著爬著去扒拉那口黑棺材，凄慘的一聲聲的喊：“哥……”
“快拉住石靈，怕出事喲?！?/p>
有鄰居連忙喊。
“老婆……”馬二娃連忙上前去將她抱住：“老婆……”
“讓我看看我哥，我要看我哥……”
石靈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雙手要去扒棺材。
“好，看，我們看看哥?！?/p>
馬二娃難受得要命，這個大舅子是一個很忠厚的人，他創(chuàng)業(yè)初期沒錢，只要開口向大舅子借，要多少給多少，從來沒有二話說。
都是孤兒，倆舅兄一起喝酒談天談地談?wù)哒勆?，感情也是深厚得很?/p>
在馬二娃心目中，早就將他當(dāng)成自己親親的兄長了。
突然間就沒了，心里能不難過。
但是，他還得撐著，扛著，要不然媳婦垮了都沒有一個依靠了。
“馬二哥?！崩罴t運走了過來：“石靈姐還是不要看吧?！?/p>
真的沒法看。
石柱的臉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看著這樣的親哥她怎么受得了。
“老婆……”
馬二娃見李紅運阻止心里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兒，他怕給石靈留下一輩子的陰影，怕她走不出來。
“不，那是我哥，我要看我哥，哥，哥……”
石靈哭喊。
“好，看，看?！?/p>
沒轍了，馬二娃點頭讓她看。
李紅運和旁邊一個鄰居將棺材蓋往旁邊推了推，推出了一個縫隙，石柱的臉被一張白布蒙著的，而白布上早已出現(xiàn)了斑斑血跡。
李紅運將白布輕輕的揭開，石靈看著哥的頭全部變形，血肉模糊直接昏倒在了馬二娃的懷里。
“哎呀，快看，流血了?！?/p>
“老人們都說過，像石柱這樣突然走的人見到親人會出血的?！?/p>
“哎，造孽噢”
“是啊，年紀(jì)輕輕的，又這么能干，誰能想到啊，因為車禍就走了?！?/p>
“所以我們這些人沒有車子也是好事?！?/p>
“說什么屁話呢，嘴上積點德吧?！?/p>
“就是，哎呀，石柱流血了，快給他擦擦吧?！?/p>
李紅運接過不知誰遞過來的幾塊孝帕布，含著眼淚一邊擦一邊念：“石哥，我知道你這樣走不甘心，可是咱們誰也改變不了命運的安排 。你走就放心的走了吧，我會照顧好我姐和三個孩子的，石靈姐也有馬二哥照顧，石哥，下輩子，你還來當(dāng)我的哥，當(dāng)我親哥，好不好……”
說來也奇怪，李紅運說完這些擦了血后，血就不再流了。
“老人說，人走了后一天一夜都是能聽得見的，只是說不出話來，石柱肯定也聽到了石靈的哭，也看到了紅運的好?！?/p>
“哎，石柱倒是走了，李紅梅咋辦喲？”
“是啊，一直不哭不鬧也不說話，滴水不沾，整個人像魂沒了一樣?！?/p>
“當(dāng)年他們多好的一對啊，石柱那么會賺錢，日子過得風(fēng)車斗轉(zhuǎn)的，怎么就鬧起了矛盾，聽說昨天還打了架的呢？”
“肯定是因為昨天打了架，石柱在開車的路上精力不集中才會出事的?！?/p>
“說啥呢，是大貨車拐彎撞上石柱的車，石柱是冤死的?！?/p>
“哎，反正吧，一家一屋就是不能吵吵鬧鬧的?！庇欣咸偨Y(jié)道：“人吵敗豬吵賣，一家一屋吵得厲害早晚都得敗，你看看，好好的日子成這樣子了?！?/p>
好好的日子，成這樣子了！
石靈被掐了人中醒來時看到馬二娃又哭了。
“老婆，咱們要堅強。”馬二娃艱難開口：“以前都是哥哥照顧我們，現(xiàn)在輪到我們來幫襯他們了，哥的后事還需要我們來主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