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大辦,說他兒來人世間走一趟年紀輕輕就沒有了,造孽?!标惗返溃骸澳悴挪恢溃犝f姓文的那個女人都沒回來,親生的啊……”
“當年高思文他親娘沒有了,他是準備直接埋了,啥都不辦;現(xiàn)在他兒沒有了,要大辦,純純的顯擺他有錢?!?/p>
“可不,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把欠中心校的捐助款捐了,然后又找了生產隊隊長說要給高安康大辦后事,讓請人幫忙?!?/p>
“在他新修的那個房子里?”
“沒進屋呢,就在院壩里搭了一個棚棚……”正說著話,就聽冬梅娘招呼大黃:“大黃,不許咬,人來人往的,你咬誰呢。哎呀,是高大哥來了呀,紅英,你爹來了,我先不給你說了……”
“啪”的一聲,冬梅娘掛斷了電話。
你爹來了?
這個爹肯定不是老杜同志,而是高建成!
是了,高思文都要給兒子大辦,風光大葬他那個兒子,當爺爺的高建成怎么會不來看看呢?
就是不知道高建成是個什么情況?
想了想,把電話打到了縣中外面的副食品店。
“哎,哪個想得到的,高思文要是不回來接他,讓他在里面住著說不定還好好的?!鼻癍傁纫彩且宦晣@息:“老頭子昨晚流了不少的淚,一會兒又自責說那年該帶他回來,一會兒又罵高思文……”
“爹帶回來也沒辦法管住他呀?!倍偶t英不能親自勸解高建成,就將想說的給邱瓊先說了,讓她轉告一下。
“誰說不是呢,我昨晚也勸了他半宿,他一個大小伙,發(fā)起瘋來連他親媽都打得半死,這要真蠻橫起來見誰都打,我們誰能管得了?”
“這孩子落到今天這地步,真要怪的話就怪他命不好,遇上了那樣的爹娘?!?/p>
杜紅英覺得對,說不過去的就是歸咎于命。
杜紅英不知道的是,此時的高建成坐在杜家的院子里強忍著眼淚。他都是六七十歲的人 了,自然知道不能隨便在別人家里哭。
可是心里又難受得緊。
接到消息趕緊坐車回來,看見院子里放著一個黑棺材,據說里面放的是一個骨灰盒。他那個憨憨傻傻的大孫子變成了一捧骨。他是長輩不能給孫子上香,只是默默的站在高安康的靈前看了一會兒轉身就往杜家來了。
“高大哥,請喝水?!笨锤呓ǔ稍诤投盘烊奶?,陳冬梅端了一杯水上去:“事情不出都出了,你也上了年紀了,想開點……”
“哎,是啊,我不想開點,我要有什么事兒,最后累的還是紅英和志遠。”高建成是高思文那個房子都不愿意進,隨便他修得有多好,他都不稀罕:“老了,老了,沒用了噢。一輩不管二輩事了?!?/p>
“杜大哥啊,我就是想不通,我們那好好的一個家,怎么就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了?”
這話,怎么接?
杜家兩老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應該要怎么安慰他,就算杜天全能說會道的,這會兒都詞窮了
“這孩子造孽,下輩子投個好人家吧。”最后,高建成站了起來:“我回來看過他了,我先走了?!?/p>
“高大哥,就在這里歇一宿吧,這個點怕沒有回縣城的公共汽車了。”高建成連忙道:“高安康的后事……”
“隨便他怎么辦吧,我老了,我也沒本事為那孩子做什么了?!备呓ǔ傻溃骸拔椰F(xiàn)在趕到鎮(zhèn)上還能趕上最后一趟班車,收車時間晚,我知道的。”
在高建成最后悔的就是去滬市保取高思文的時候沒有把高安康帶回來,他這顆蒼老的心更是千瘡百孔了。
看著高建成孤寂的背影蹣跚的步伐,杜天全兩老口一聲嘆息。
“要不讓洛廠長開車送送他吧。”陳冬梅道:“上了年紀了,又這么傷心難過,萬一路上出點什么事怎么辦?”
“行,打個電話給小洛?!?/p>
洛俊言聽說要送高建成,自然是二話不說就把車子開出來了,在通安河河邊的馬路上看到了高建成。
“叔,您上哪兒去?”
“回縣城,洛廠長啊,你這是要上哪兒?”
“巧了,我也要去縣城,和一個朋友約了吃晚飯。”洛俊言停下車跳下來把副駕駛的車門打開:“叔,上車吧,?!?/p>
“那就太感謝你了?!?/p>
“謝啥呢, 順路 的事?!?/p>
高建成上車后就不再說話,洛俊言知道他心里難受,再加上自己也不擅長安慰人,就默默的開他的車。
將高建成送到了縣中的店里,看著這幢房子背后肉聯(lián)廠的凍庫已經在拆遷了心里就佩服杜紅英的眼光。
肉聯(lián)廠要賣凍庫這事兒不是什么秘密,說要賣都有差不多三年的光景了。
一直沒賣出去,都抱著沒法賣出去的念頭了。畢竟,又不開肉聯(lián)廠,誰會買這么寬的凍庫啊。
知道杜紅英要買的時候,肉聯(lián)廠領導層開會全票通過,催著她趕快辦手續(xù),都怕晚了一步就不賣了。
誰能想到,到杜紅英手上還不到一年工夫,拆遷了!
拆遷款賠得比他們賣出去的錢的兩倍還多。
肉聯(lián)廠的職工都在罵廠領導們腦子被門夾了,唯一一次拆遷暴富的機會就這樣被他們敗了。
洛俊言想著這些就好笑,領導不好當啊,好壞都是他們的錯!
高建成走后不久,隊長就來杜家了。
“高思文……”說起這個人,隊長都搖頭:“這次是要下血本了一樣?!?/p>
“他又怎么了?”
“他說什么都給高安康用最好的,最好的棺木,最好的席面,要請最好的陰陽先生,最好的掌壇。”
聽到這話,杜天全看向陳冬梅。
“他有錢嘛,不花可能心里過意不去?!?/p>
“那確實。”杜天全也認同:“當年他娘沒了的時候是個窮光蛋,什么都辦不起,這次兒子的后事是想一雪前恥,自然什么都要最好的?!?/p>
等隊長走后,老杜兩口子異口同聲說了兩個字:有?。?/p>
這時,電話響起來了。
“怕是紅英打過來的?!?/p>
結果還真是。
陳冬梅自然將高建成來了又走了,讓洛俊言送的話都說了。
也將高安康的后事要大辦特辦的事說了。
“真要有那個心,活著的時候對他好一點就進去了,現(xiàn)在人都成灰了,怎么辦都零于一個零圈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