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徹生前拜托過溫姒,處理他的后事。
他一生作惡多端,不適合大張旗鼓地操辦葬禮,只要求火化之后隨意安置骨灰盒。
那時候溫姒只當他是沉浸在悲痛中說的氣話。
畢竟他才三十多歲。
那么辛苦打拼下來的事業(yè),怎么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可看到蕭徹遺體的時候,溫姒才知道他早就想死了。
他似乎很久沒有進食,瘦得皮包骨頭,五官凹陷得看不清原本的模樣。
他那么在乎形象的一個人,此刻身上衣衫卻皺得不像樣子,滿臉胡茬參差不齊。
身上大大小小的針眼變成了一塊塊恐怖的淤青,彰顯他嚴重的營養(yǎng)缺失。
緊握的拳頭已經(jīng)硬化了,他們耗費了一些力氣才掰開手指,拿出藏在掌心的那一枚小小照片。
兩寸大的合照,靦腆稚嫩的兩兄妹看著鏡頭,炯炯有神的眼眸里,充滿了欣喜和對未來的渴望。
那一年他們剛出福利院。
蕭徹發(fā)誓要出人頭地,要治好妹妹的病,要讓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
那么現(xiàn)在,他等到妹妹的原諒了嗎?
溫姒眼睫煽動,忍著滿腔酸澀,艱難道,“給他吧,讓他帶走?!?/p>
他總是自責自己不是好哥哥,說下輩子不要再遇到安安。
可溫姒心里明白,不管輪回多少回,他還是放不下心愛的妹妹。
屋子里的人來回忙碌,小心翼翼處理好蕭徹的遺體,遺物,打包帶走。
蕭徹的秘書走向溫姒。
遞給她一封嶄新的信封。
“厲太太,這是蕭總留給你的。”
溫姒恍惚回神。
蕭徹最不擅長煽情,怎么會有這樣的遺物。
她拆開看,紙頁上卻只有簡單幾行字:阿姒,謝謝你陪我和安安度過那兩年最快樂的時光,別為我難過,你一定要開開心心,長命百歲。
溫姒心口絞痛,潸然淚下。
一顆顆淚珠打濕薄薄紙張,暈染了他親筆寫下的字。
厲斯年知道她需要發(fā)泄。
蕭安安去世,痛苦的不只是蕭徹,對溫姒來說,也是一場不小的潮濕。
只是她有愛人相伴,有親人填滿生活。
而蕭徹是活生生被折磨了五個月,才痛不欲生結(jié)束生命。
溫姒哭了一陣,厲斯年實在是心疼的沒有辦法,才輕聲哄她,“好了,再哭下去眼睛要痛了。”
已經(jīng)紅腫了,厲斯年用干燥微涼的嘴唇吻去她殘留的淚水。
溫姒的情緒被漸漸安撫,安排他們火化蕭徹。
接下來的葬禮,全權(quán)交給厲斯年。
他按照蕭徹的遺愿,每一步都做得特別仔細,還特意請了法師,請他去極樂世界,跟蕭安安重逢。
秋去冬來,白雪一如往常覆蓋這座紙醉金迷的城市。
從此,淮市再無蕭徹。
厲斯年在科技行業(yè)里占山為王,卻并沒有多開心,因為他失去了唯一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
……
溫姒將蕭徹留給她的遺產(chǎn),全都捐給了各地的福利院。
這筆巨款會救助像蕭徹兄妹一樣的不幸孩子。
他們的離世讓溫姒心里空了好一陣。
過了個有氣無力的冬。
厲斯年知道女人更感性,所以總是無怨無恨接下她的脆弱,騰出很多時間陪伴她。
過完年之后,那些回憶才逐漸淡化。
臨近夏天的時候,一切看起來明媚又可愛,厲斯年帶著溫姒在游泳池邊曬太陽。
盡管不熱,但是也有強烈的紫外線,厲斯年把人抱在懷里,給她仔仔細細抹上防曬霜。
允樂光著腳丫,穿著個可愛小泳裝,也跑過來要爸爸抹。
厲斯年拿出嬰兒霜敷衍她。
允樂眼珠子滴溜一轉(zhuǎn),不樂意,“媽媽,媽媽?!?/p>
她才一歲多,說話含糊不清,指著剛才那瓶防曬霜,非要跟媽媽用一樣的。
厲斯年偏不愿意。
覺得大人用的東西添加劑太多,不放心。
父女倆一樣的性子,誰都不肯讓誰,給允樂弄得眼睛紅彤彤,掛在溫姒懷里委屈哼哼。
溫姒無奈笑道,“嬰兒用的護膚乳不也有添加劑嗎?你意思一下逗逗她就行了,何必這么軸?!?/p>
厲斯年眉頭皺得像個老頑固。
“我說了不準就是不準。”
允樂趴在溫姒懷里嗷嗷哭。
這一哭厲斯年就沒轍,臉色沉得更厲害,梗著脖子過去拉她,“真哭了?”
允樂哭得更大聲了。
厲斯年心里直抽抽,服了軟,厚著臉皮哄,“行了爸爸錯了?!?/p>
他將人抱過來,允樂也沒拒絕,肉乎乎的手摟著他脖子。
本以為是父慈女孝的溫馨場面,誰知道下一秒允樂就張開嘴,一口咬在厲斯年的臉頰上。
小孩子的牙齒堪比巨齒鯊,疼得厲斯年青筋直跳。
晚上時,溫姒見他臉上那牙印還在,嗤嗤直笑,給他抹藥。
厲斯年根本不在乎,卻又不肯就此罷休,總要討點好處。
“別抹藥了,唾液也能幫助傷口愈合?!彼∧槣愡^去,“親一口就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