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豹看著一臉羨慕神情的稽柵,笑說道:“不過是以人心換人心而已?!?/p>
稽柵感慨道:“不知道我匈奴,會不會有這樣的場景,會不會有你這樣的人物。”
“不可能!”
秦豹搖了搖頭,笑道:“匈奴要達到這樣,除非從制度上改變,否則永遠生不出真正厲害的人?!?/p>
稽柵愣了下道:“興國公什么意思?”
秦豹說道:“以匈奴游牧的特性,即便暫時出現(xiàn)一個厲害的人物,暫時能懾服所有人,卻因為制度的原因,無法變成中原王朝?!?/p>
“你要變革,就要效仿中原的王朝,從根子上改變?nèi)忝嬔?,兄終弟及,乃至于游牧的特性。”
“匈奴人定居下來后,興教育,培養(yǎng)人才?!?/p>
“正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有了穩(wěn)定的教育機制,才能培養(yǎng)更多的人才,才能讓他們?yōu)樾倥\劃長遠,而不是今天在安西草原放牧,明天又在曼巴草原放牧?!?/p>
“可是,你們敢改革嗎?”
此話一出,稽柵臉色大變。他真的不敢去改革,匈奴也沒有人敢去改革。
這是革自己的命。
不劃算!
匈奴一代代的傳承,一直是逐水草而居,一直是兄終弟及。
繼位的人,可以繼承原本大單于的一切。當然,也有兒子繼承大單于的,可是連帶著父親的女人一起繼承。
這樣的制度早就深入人心。
要改革一切,要興辦教育,投入的太多太多,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稽柵笑了笑道:“興國公說笑了,匈奴維持現(xiàn)在的模樣就好,不需要什么改變?!?/p>
秦豹正色道:“左賢王跟我去咸陽,到了咸陽后,我讓人帶著你好好去逛一逛,見識下咸陽的繁華?!?/p>
“好,好!”
稽柵眼中迸射出興奮神色。
機會啊!
他早就聽說,咸陽的歌姬身輕體柔活兒好?,F(xiàn)在去了咸陽,他也帶了足夠的錢財珠寶,自然要好好的感受一番。
不感受,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機會。
秦豹沒有再管稽柵,回頭看了后面的百姓,依舊還有一些人,只是人越來越少,漸漸趨近于無。
遠離了永興城,他不需要再和百姓打招呼,也回了馬車中,和王采薇一起乘坐馬車趕路。
隊伍冒著風(fēng)雪,南下往咸陽去。
……
咸陽城,皇宮。
天氣寒冷,宣武帝多數(shù)時候都在殿內(nèi)烤火處理奏折。
前段時間,他曾感染一次風(fēng)寒,昏睡了兩天才清醒過來,嚇了皇后和太子一大跳。
御醫(yī)診斷后的結(jié)果,說宣武帝是操勞過度,睡眠不足,以及上了年紀,加上外感風(fēng)寒,風(fēng)邪入侵,才會如此。
歸根結(jié)底,是上了些年紀,要養(yǎng)身體。
宣武帝一開始還記在心中,不怎么管朝廷的事情??墒橇?xí)慣了忙碌的宣武帝,過幾天就閑不住了,開始忙著政務(wù)。
上午不處理政務(wù),難受!
中午還得睡午覺,難受!
下午還得休息,難受!
宣武帝閑下來后完全不習(xí)慣,干脆又繼續(xù)處理政務(wù)。
拿著奏折,聞著筆墨的芳香,看著奏折上的內(nèi)容,渾身上下哪兒都舒服,精神也發(fā)自肺腑的愉悅起來。
宣武帝看著關(guān)于永興城的一道奏折,說目前有許多的商人,紛紛往永興城匯聚,北方愈發(fā)的興盛。
宣武帝心中也歡喜。
互市貿(mào)易,不僅是賺錢,更要輸送無數(shù)的奢侈品去匈奴,讓北方的匈奴人習(xí)慣奢靡生活,不再有洶涌的斗志。
除此外最重要的一點,安排商人北上經(jīng)商,借助頻繁的來往,一點點安插眼線,一點點培養(yǎng)更多心向涼國的匈奴人。
所以滲透很關(guān)鍵。
潛移默化中,培養(yǎng)了更多站在涼國一方的人,未來才能無往而不利。
宣武帝放下奏折,問道:“小秦什么時候回咸陽?”
太子回答道:“應(yīng)該還要些時間?!?/p>
“前些日子,妹夫遇到匈奴左賢王派來的和親使團。當時匈奴大單于的女兒玉迦蠻橫跋扈,妹夫直接回絕,勒令匈奴大單于換人?!?/p>
“如今更換了人,重新送來咸陽和親?!?/p>
“目前來看,估計用不了多久,妹夫就會帶著匈奴的使團回來。”
“自此北境安穩(wěn),匈奴就不再是我們的威脅。”
“等下一步,涼國各地互市貿(mào)易鋪開,我們涼國有錢了,就可以進一步裝備軍隊,未來一定能東出?!?/p>
宣武帝眼中也掠過精光,贊許道:“一定要東出,一定要一步步崛起。我涼國,不應(yīng)該被拘束在這里?!?/p>
太子繼續(xù)道:“小秦回來的時候,匈奴使團也會抵達,需要完成和親的安排?!?/p>
“兒臣挑選的宗室,是晉王叔的兒子王玄茂?!?/p>
“王玄茂是晉王府世子,為人低調(diào),性情謙和?!?/p>
“晉王叔本身不慕名利,從來不主動摻和政務(wù),晉王府世子迎娶和親公主,應(yīng)該是最合適的?!?/p>
太子說道:“請父皇決斷?!?/p>
晉王名叫王承恩,是宣武帝的十三弟,出生時早產(chǎn),是個早產(chǎn)兒。
小的時候王承恩體弱多病,很瘦。
長大后,也沒什么存在感。一直以來,王承恩都是個小透明,沒有介入政務(wù),只是玩弄花草鳥兒,不管朝廷的事情。
宣武帝登基后,才封王承恩為晉王。
這樣的人不會影響朝政。
宣武帝心中權(quán)衡,說道:“你覺得王玄茂合適,那就安排?!?/p>
太子說道:“多謝父皇。”
宣武帝想著朝中的事情,繼續(xù)道:“永興城的互市貿(mào)易成了,下一步在西域,以及南方和巴蜀,都要好好安排。涉及周朝的互市貿(mào)易,也要小心安排,周朝雖然衰敗,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能放松警惕。”
太子笑道:“兒臣明白!”
宣武帝眼神微冷,沉聲道:“對彭源的調(diào)查,進行得怎么樣了?”
自從彭源出手為難秦豹,以及查到彭源指使徐家勾結(jié)匈奴,宣武帝就在著手調(diào)查情況,要把彭源拿下。
太子眉頭皺起,說道:“父皇,調(diào)查彭源的事情進展緩慢,一直沒有取得實際性的突破、”
宣武帝問道:“怎么說?”
太子回答道:“彭源雖然不斷納妾,卻潔身自好,并沒有涉及貪污受賄,也沒有作奸犯科的事情?!?/p>
“彭源在外面的形象,尤其在士林中的形象很好。很多人都認為彭源兩袖清風(fēng),是士林楷模?!?/p>
“總之,黑衣衛(wèi)的調(diào)查不順利。”
“兒臣從彭源的身上找不到機會,已經(jīng)轉(zhuǎn)變方向,正在調(diào)查彭源的兒子?!?/p>
“彭源膝下的幾個兒子,都不怎么成材,經(jīng)常遛狗斗雞,流連青樓,為了爭奪花魁還有一擲千金的事兒,頗為放蕩?!?/p>
太子正色道:“要說他們的犯罪,也沒有什么,就是紈绔廢物。在調(diào)查彭源的兒子時,兒臣又讓人調(diào)查關(guān)系彭家。”
宣武帝問道:“查到了什么?”
太子說道:“還在進一步的調(diào)查,目前還沒有傳回消息?!?/p>
“繼續(xù)查!”
宣武帝眼神銳利,沉聲道:“一定要徹查清楚,朝中有彭源這樣的害群之馬,只想著自己的利益,因私廢公,我涼國還怎么取得進展呢?”
“是!”
太子立刻應(yīng)下。
恰在此時,黃敬急匆匆來了。
他一臉喜色,稟報道:“陛下,黑衣衛(wèi)傳回消息,興國公率領(lǐng)的使團隊伍,已經(jīng)進入咸陽邊境。估摸著明天上午,應(yīng)該能返回咸陽。”
“好,好!”
宣武帝神色大喜,激動道:“朕的功臣,終于回來了。”
太子幽幽道:“小妹也終于回來了?!?/p>
宣武帝臉上的笑容一滯,自家的大白菜北上,和秦豹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只是下一刻,他恢復(fù)了正常,自我安慰道:“采薇這丫頭始終要嫁人的,她和秦豹的關(guān)系好,那也不錯?!?/p>
太子說道:“父親說得對?!?/p>
宣武帝吩咐道:“小秦明天就回來,太子,你親自去迎接?!?/p>
“兒臣領(lǐng)旨!”
太子拱手應(yīng)下,畢竟他是儲君。
以儲君的身份迎接凱旋的秦豹,已經(jīng)是足夠的禮遇。
父子二人聊著天,說著朝政,漸漸轉(zhuǎn)入天下局勢。
天寒地凍的,燕國暫停對周朝的攻打,目前休兵備戰(zhàn)。從燕國對周朝的覬覦來看,一定會再一次大規(guī)模攻打。
太子說道:“父皇,對于燕國,兒臣還有個想法?!?/p>
宣武帝問道:“什么想法?”
太子正色道:“一旦明年開春,我們練兵拉練,調(diào)動大軍往燕國的邊境去,佯裝做出攻勢,卻不真正進攻?!?/p>
“我們大批調(diào)兵,燕帝安排在邊境的人少,不足以抵擋我們,必然抽調(diào)更多的兵力。這樣一來,燕國必定受到影響,攻打周朝會更難。”
宣武帝沉聲道:“不怕得罪燕國?”
太子眼中掠過一道精光,擲地有聲道:“涼國要東出,要讓天下歸一時,就注定要得罪天下各國?!?/p>
“所以,得罪了燕國也沒什么?!?/p>
“是否得罪,取決于我們涼國得到的利益,是否足夠?”
“更何況燕帝先算計我們,介入我們的內(nèi)政,要對付秦豹。來而不往非禮也,稍微給他增加點難度,也沒什么?!?/p>
宣武帝神色欣慰,贊許道:“你說得很對?!?/p>
事情商量妥當,太子才離開章臺宮,一路回到自己的東宮去。
一天過去,第二天上午。
天氣越來越冷,寒風(fēng)呼嘯,太子卻早早來到城門口,靜靜的等待著。
咸陽已經(jīng)下雪了。
雖然不是鵝毛大雪,沒有大雪封路??墒墙值郎蟻硗娜松倭撕芏?,大多數(shù)的百姓都在家里避寒,很少有人外出。
太子在等待時,忽然聽到此起彼伏的戰(zhàn)馬嘶鳴聲。
遠處有戰(zhàn)馬的嘶鳴聲傳來,緊跟著風(fēng)雪下,大批的人馬來了。
秦豹帶著匈奴使團來了,更有匈奴和親送來的五千匹戰(zhàn)馬和物資。天氣寒冷趕路有些困難,卻是順利到了。
秦豹和王采薇坐在馬車中。
這時候,駕車的馬夫稟報道:“國公,城門口有人迎接?!?/p>
秦豹聽到消息沒有耽擱,撩起馬車門簾往城門口看去,頓時看到了太子一行人。
太子來了!
大舅哥親自來,不能怠慢。
秦豹看著王采薇,囑咐道:“采薇,太子親自來迎接,你好好待著,我去覲見?!?/p>
“好!”
王采薇點了點頭。
等隊伍靠近城門口,秦豹吩咐馬車及所有的隊伍停下。
秦豹率先下了馬車,一路來到城門口,看著等候多時的太子,行禮道:“臣秦豹,拜見太子?!?/p>
太子上前拉著秦豹的手,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見外?!?/p>
馬伯遠沒出來。
他不是涼國的官員,不屬于朝廷的人。
稽柵作為匈奴的左賢王,卻不能不懂事,親自走了上來,行禮道:“匈奴左賢王稽柵,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打量著稽柵,微笑道:“左賢王一路奔波辛苦了?!?/p>
稽柵搖了搖頭,立刻喊來玉玥,介紹道:“這是我匈奴大單于的女兒玉玥。”
玉玥溫柔婉約,行禮道:“玉玥見過太子殿下?!?/p>
太子打量了一番,見玉玥不似草原女子那樣豪放桀驁,反而有著中原女子的婉約,也是點了點頭。
他神色柔和,如清風(fēng)朗月,柔聲道:“玉玥公主嫁到?jīng)鰢鴣?,以后就是涼國人了?!?/p>
“你如果遇到什么難事,可以找本太子?!?/p>
“雖說定下了和親的事情,可是,你沒見過涼國和親的人。正巧,晉王世子王玄茂跟著來了,讓你見一見,”
“玄茂,上前來。”
太子吩咐一聲,王玄茂也走了出來。
他身長八尺,略微有些瘦,卻一副書卷氣,眼神更是清正,一副標準的讀書人模樣,拱手道:“王玄茂,見過公主。”
玉玥看了眼王玄茂,見對方相貌堂堂,眼神清澈,從容儒雅,眼中也有一抹喜歡。
她的母親不是匈奴人,是被搶去匈奴的周朝人,而且出身名門。
自小,玉玥跟著母親學(xué)了很多中原的禮儀,連帶著琴棋書畫也學(xué)了。
恰是如此,玉玥一向知書達理。
玉玥略微低頭,回禮道:“世子有禮了?!?/p>
一低頭的嬌羞,溫柔婉約的姿態(tài),落在了王玄茂的眼中,他也是心中歡喜,臉上蹭的升起一抹紅暈,竟有些害羞。
太子看到這一幕也笑了。
和親是促進兩國聯(lián)系,成親也是小兩口,不能是結(jié)仇,他挑選和親的人也費了心思。
見雙方都看對眼,太子吩咐道:“天寒地凍的,本宮安排了驛館,讓匈奴使團的人休息。左賢王且?guī)е魅氤切菹ⅲ富蕰闀r間設(shè)宴款待的?!?/p>
稽柵連忙道:“多謝太子?!?/p>
玉玥也連忙行禮。
太子又吩咐隨行保護的飛龍騎回東宮,吩咐人接管匈奴的戰(zhàn)馬和物資,才帶著秦豹一起往皇宮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