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月聽不到牧辛腹誹,只是聽聞賑災(zāi)的事愣了下。
她知道之前朝廷派了人去汾州賑災(zāi),但卻不知道去的人居然是肅國公府世子。
“那鄭世子那邊也沒有消息回來?”
“沒有?!迸嵊D憊懶說道:“要是有,肅國公也不會找上我了?!?/p>
沈霜月眉心輕皺,眼底染上些擔憂,肅國公夫人他們待她熱忱,她自然不愿意他們府中的人出事,不過就算再擔心,這些事情也不是她一個普通女子所能插手的。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禱,北地的亂子沒有鬧的太大。
二人站在透風的廊下說話,寒風卷起落雪朝著這邊吹過來,星星點點地落在沈霜月身上。
裴覦狀若不經(jīng)意側(cè)身,剛好擋在了風口,高大身形將身前女子全然籠罩,顯得她格外嬌小,他道:“今日肅國公府倒是熱鬧,我剛才在外瞧著,好像來了不少人?”
沈霜月眉眼輕柔:“鄭七小姐是府中幺女,又得國公爺他們寵愛,及笄禮是要辦的大一些?!?/p>
“況且女子一生就此一次,不為旁人,不為世俗,只為了自己慶賀的喜日,就是尋常人家也會辦的隆重。”
出生時,道的是父母的賀,婚嫁時,道的是夫妻的賀。
就連去世時,也會冠了夫姓,葬于他人祖墳,前來悼念的人喚的是某某氏,某某夫人,卻無人記得那逝去之人也曾是俏麗女娘,有她自己的名字。
仿佛抹去了她所有獨立的存在,成為依附于旁人的菟絲。
唯獨及笄這一日,所有人喚的都是她的名,賀的是她成年洗歲,道的每一句祝福都是送給她一人,而無其他。
“那你呢?”裴覦突然出聲。
她“嗯?”了聲,回頭就笑:“我當年的及笄禮,自然也是辦得格外隆重?!?/p>
她是沈家嫡女,自小得府中教養(yǎng),德行言表樣樣出眾,未出事前也曾是沈家引以為傲的“資本”,她的及笄,代表她可以婚嫁,也代表她和沈家其他女娘一樣,可以為沈家?guī)砬‘數(shù)睦妗?/p>
無論是為了親情,還是為了其他,沈家都會竭盡所能的,讓她在挑選婚事上面的底氣更足。
沈家曾經(jīng)竭盡全力的培養(yǎng)過她,她的及笄禮更是沈家女娘之最,就算滿京城也找不出幾個如她一樣,得整個家族操持道賀的隆重。
所以哪怕后來沈敬顯舍了她,沈家對她無情,她也從不曾否認沈家曾經(jīng)對她的好。
沈霜月抱著懷里已經(jīng)有些涼了的手爐,想起當年的及笄宴,唇邊帶著淺笑:
“說起來當年我及笄時,還曾收過一份很特殊的賀禮,也不知是誰送來了一副狼骨首飾?!?/p>
那首飾有一串手串,一根發(fā)簪,還有一柄狼骨刃。
當時東西混在一堆賀禮里面,灰撲撲的瞧著絲毫不起眼,等到及笄宴后,她領(lǐng)著今鵲她們拆禮物時,最初也沒將東西認出來,只是驚訝居然會有人在她及笄時送她利刃。
后來還是沈令杰尋人看過才知道,那一套首飾全是狼骨所制。
那柄短刃嵌了半截隕鐵鋒利至極,而那手串更是用的狼髀石打磨,一頭狼身上唯有兩塊,取其中間圓潤無骨節(jié)縫隙處打磨,想要磨出一條手串出來,至少要獵十余頭狼。
及笄禮那日,她收了無數(shù)賀禮,可惟獨這一份不知道來處的,讓她印象最為深刻。
裴覦站在一旁似是隨意:“狼骨?那可是稀罕物,你很喜歡?”
“喜歡啊?!?/p>
沈霜月彎著眉眼:“雖然不知道是誰送的,但比起那些金銀器物,我倒是更喜歡那狼骨刃?!?/p>
其他人盼著她女子貞順,賢良淑德,送她所有符合女子身份的賀禮,就連父母兄長也不例外。
唯獨那人送了她能護持己身的利刃,好似希望她能不被規(guī)訓(xùn)所縛,能如野狼一樣自由生長,肆意張揚,活出自己來。
裴覦聽著她娓娓敘說,看著她彎著眼可惜地說“就是不知道是誰送給我的”。
他眼底染上暖色,舒緩了鋒銳棱角,側(cè)身望著外間風雪輕聲道:“不管是誰送的,既然能得你喜歡,他就定然會覺得高興?!?/p>
沈霜月道:“還是想要有機會道聲謝的?!?/p>
“會有機會的……”
“嗯?”
有風吹過,她沒聽清楚身邊人被吹散的低聲,不由抬頭看他:“侯爺剛才說什么?”
“沒什么。”裴覦揚唇,“有機會讓我見見那狼骨刃,還從未見過?!?/p>
沈霜月笑道:“好?!?/p>
“裴侯爺?!?/p>
肅國公被下人領(lǐng)著過來的時候,遠遠就瞧見裴覦側(cè)身站在廊下,身前像是還站著什么人,他上前看清楚是誰后,頓時愣了一下。
“沈娘子?”她怎么也在這里?
沈霜月似是看出他疑惑,溫聲解釋道:“方才廳內(nèi)悶熱,我就想著出來透口氣,沒曾想在外間遇到了裴侯爺,既然國公爺來了,那侯爺,我就先走了。”
“不急。”
裴覦攔了她,扭頭朝著肅國公說道:“之前京中物價變動的事情便是沈娘子發(fā)現(xiàn)的,北地消息她也最早察覺不對的,所以鄭世子的事不必瞞著她,本侯稍后也有些事情要問她。”
肅國公神情頓了下,萬沒想到這事情居然是沈霜月先發(fā)現(xiàn)的。
他原本因為此女救過妻子的事,就對她頗有好感,如今更是感激,他連忙道:“既然沈娘子也知道,那就不必避嫌?!?/p>
“這里人多眼雜,裴侯爺,沈娘子,我們?nèi)空f?”
沈霜月原本想要避開,可莫名其妙被裴覦帶著一起去了肅國公的書房,等在里面坐下之后,她還茫然了一瞬,只是當聽到裴覦和肅國公說起北地災(zāi)情的事,她也就連忙正色聽了起來。
裴覦有心放任,而肅國公也以為沈霜月早就什么都知道,說話時毫無避忌。
“昨日李瑞攀回了戶部之后,沒多久就讓人綁了好些戶部的人,就連苗春雷也被留在了戶部那邊?!?/p>
苗春雷就是如今的戶部右侍郎,在孫溢平出事之后,戶部大小事情皆是落在他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