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冉扭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回復道:“暫時還沒有?!?/p>
徐靖:“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西戎那邊很可能會來贖人。
這批西戎人我留著有用,不能再給你繼續(xù)折騰下去了。
還有,你至多還能在這里停留兩個時辰。
丘縣這里搜集的證據(jù)很重要,必須立刻傳回順天去。
其中的重要性你比我清楚,送信的人選非你不可?!?/p>
林浩冉轉身看向徐靖:“丘縣的情報不需要再驗一驗了?
那譚守備、徐禮正說什么你就信什么?
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性格。
離開都察院成了武將,這性子都改了?”
林浩冉當初和徐靖幾乎是同一時間進的都察院,只是這些年來徐靖處處都壓他一頭。
林浩冉跟徐靖說話總是這樣放肆無忌,實則二人的關系不錯。
換做是從前,徐靖在得到賬本的第一時間,就會把徐禮正和談守備的老底查一遍。
兩人是什么秉性、出身如何、是否在說謊,或者其中的證詞對自己是否有偏向等等,徐靖都會一一查驗。
他們到丘縣才多久,證據(jù)不需要再核驗一遍了?
徐靖:“你若是沒錯過這頓大鍋飯,就能明白為什么了。
伙夫給總兵營帳中送的午飯,比普通士兵多了一份兔肉悶干菜。
那味道像是打死了鹽販子,齁咸!
就這樣譚守備和徐軍師還在那里搶呢!
若這軍糧貪墨真有他們一份,何至于此!
這模樣是裝不出來的。”
林浩冉聽了沉默了。
他已經聽說了昨晚縣衙發(fā)生的事情,譚守備的兩個孩子,掀開外衣都是肋骨分明,徐禮正那軍師瘦得都像個老叟,據(jù)說他才剛過四十歲。
徐靖:“你下手收著點,這些西戎人,一個價值一頭羊,對現(xiàn)在的丘縣來說,這里的西戎人可值不少錢!”
林浩冉沒好氣道:“那下次你來審!”
話雖如此,等徐靖這邊說完自己搜集的情報,林浩冉還是補充了一些細節(jié)。
林浩冉:“據(jù)這些西戎人說,他們是奉一個名叫諾敏的女人的命令,前來等候交接一批糧食?!?/p>
徐靖:“一個女人?”
林浩冉:“是,據(jù)說這個諾敏是王庭的王妃。
人極為聰明,又精通我朝語言。
西戎王庭部落這兩年的糧食,都是由她負責弄來的?!?/p>
徐靖敏銳地抓住林浩冉話中的細節(jié),“這兩年?就是說這樣的交易,不是第一次?”
寧明歌先前就和徐靖提起過,戶部從軍需中貪墨的這一批糧食數(shù)量巨大。
若沒有一個穩(wěn)定的去處,早就該露餡了。
這幾十萬石的糧食,沒有用到西北軍的身上,反倒調轉槍頭滋養(yǎng)了西戎人的彎刀。
徐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林浩冉呼出長長的一口氣,用以平息他的憤怒,“是的,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他們見到譚守備的運糧隊伍,并沒有仔細地核對,而是習慣性地上前。
這才被我們俘虜了?!?/p>
徐靖:“把這些情報,一起發(fā)回順天去!”
徐靖已經懶得去核實了。
反正戶部那幫人,死一次是死,死十次也是死!
隨著眼前的情報一點點湊齊,整個縈繞在西北地盤的迷霧逐漸被撥開。
據(jù)徐軍師說,丘縣呈上去的公文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樣,再沒有下文。
折子走的是兵部的路子,同樣走不通。
誰有那么大的權限,唯有內閣的諸位大人們!
西北鎮(zhèn)國公為何剛回順天就深陷巫蠱一案,因為他們要堵住鎮(zhèn)國公的嘴巴,只有死人才能閉上嘴巴!
貪墨軍需不過是戶部最小的一個罪責。
通敵賣國的罪名在這幫蛀蟲眼里,終究抵不過沉甸甸的銀兩。
徐靖提醒道:“你回順天這一路,只怕沒那么容易。
需要我另派人護送你嗎?”
林浩冉要面對的可是戶部、內閣這樣的龐然大物,他身上還帶著賬簿這一關鍵證物。
徐靖可以想象到他這一路會遇到多少的埋伏與追殺。
林浩冉滿不在乎道:“不用!
我到現(xiàn)在還在后悔,當初私鑄白銀一案為什么主動申請前往的人不是我。
原本我們難分伯仲。
趙元翰身為長公主之子,僉都這個位置早早替他預留了,可他這一輩子也就定死在這位置上了。
都察院右都御史的位置,候選人只有你我二人。
就是那一個案子,在你我之間劃開了一道天塹。
如今你成了西北王,連都察院都已經困不住你了!
而我,也終于等到戶部這個案子。
你就等我消息吧!
待我回到順天,用都察院右都御史的密令,向你傳遞我升職的好消息!”
徐靖看著這位昔日的對手,明白他雖然嘴上說得輕松,卻要跨越無數(shù)的艱難險阻。
就像當初的他一樣。
徐靖:“行,那你一路保重!”
林浩冉:“你怎么比我還著急,不是還有兩個時辰嘛!
不過說真的,我并無十全的把握。
若戶部真的與西戎那個名叫諾敏的女人勾結,等下他們應該會來贖人。
想辦法替我拖延一點時間!”
販賣軍需暴露的事情,若是能拖延個幾日,林浩冉這一路遇到的風險會減少許多。
徐靖:“我知道。可惜昨夜我們離開軍營的動靜太大,瞞不了太久。
不過你除了要相信我,也要相信我的夫人。
她雖然沒有遇到襲擊運糧隊伍的西戎人,卻早早對這批軍糧的去向有了猜測。
我會飛鴿傳書給她。
紫荊關外營地里,不管是你我的去向,還是丘縣嘩變的事情,她都會想辦法瞞住眾人?!?/p>
林浩冉想到那位讓自己“夢游”的徐夫人,只覺得好笑。
林浩冉:“我信你,自然也信得過你夫人。”
說罷離開了軍帳。
徐靖看著眼前的西戎人,想到他們口中的那位“諾敏”。
不知為何,眼前浮現(xiàn)出一張明艷的近乎妖邪的面孔。
聯(lián)想到許墨雪身邊的西戎細作,徐靖從來不信天底下有這樣的巧合。
這么說梁國公與梁懷之來西北,一切似乎就解釋得通了。
若真是這樣,他必須向明歌發(fā)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