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陷入良久的沉默,雙方都沒有開口的意思。
徐靖的目光停留在妻子握著湯匙的手腕上。
駭人的淤青已經(jīng)稍稍褪去,卻不斷提醒著徐靖,他的妻子幾日前才剛剛死里逃生。
如今的寧明歌是脆弱的,不管是從身體上,還是精神上!
身為丈夫,這個時候更應(yīng)該陪伴在明歌身邊。
徐靖心中生出一股子煩躁!
他恨不能現(xiàn)在就起身去把梁國公再教訓(xùn)一頓。
或許應(yīng)該把梁懷之抽筋扒皮,好引出潛藏在幕后的許墨雪!
可這些都改變不了現(xiàn)在的局面。
唯一的辦法,就是去陛下那里求情!
立軍令狀、讓陛下多派兩個隨行的督軍,無論用什么辦法,他要把明歌帶在身邊!
就這么辦!
徐靖剛想開口讓寧明歌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隨即反應(yīng)過來,若陛下并未同意他的請求,明歌豈不是又要失望一次。
話到了嘴邊,最終徐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默默留下一句“你好好調(diào)養(yǎng),我去去就回”就出了屋子。
龔嬤嬤本就支著耳朵在門外偷聽,屋內(nèi)什么聲音也無,忽然門被推開了。
徐靖從門內(nèi)出來,龔嬤嬤詫異地向屋內(nèi)看去,疑惑道:“老爺,您這是要去哪里?”
徐靖沒有回答,只是在思索著該如何向陛下進言的事情。
可這一幕在龔嬤嬤看來,就是老爺和夫人發(fā)生了口角,并一言不合地甩臉子走了。
龔嬤嬤趕忙進了屋內(nèi)。
只見到寧明歌對著一桌子菜發(fā)呆,細看之下才發(fā)現(xiàn),寧明歌的眼角兩行晶瑩的淚淌了下來。
夫人在哭呢!
龔嬤嬤輕手輕腳關(guān)了門,上前低聲問道:“夫人,您本就虛弱著,怎么還哭了?!?/p>
寧明歌別過臉去,不想自己狼狽的一面被龔嬤嬤看去。
龔嬤嬤躬身幫寧明歌擦去眼淚,安慰道:“夫妻之間拌嘴是常有的,像老爺、夫人這樣日日甜如蜜的夫妻才少呢。
再說老爺也是為了朝廷上的事情才要離開。
他若是心里沒有夫人,又如何會張羅這一桌子的菜?”
寧明歌知道在外人看來,自己多少有些矯情。
徐靖對她很好,幾乎可以說是百依百順,所以在龔嬤嬤他們看來,她這個主母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寧明歌任由龔嬤嬤替自己擦干眼淚,長嘆了一聲,終究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龔嬤嬤見狀內(nèi)心也跟著一嘆。
老爺不說話,夫人又是這個樣子,這對夫妻,該不會在臨別前一直這么冷戰(zhàn)下去吧?
徐靖自從出了門,到深夜都沒有回來。
龔嬤嬤一遍遍詢問掌燈的丫鬟,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龔嬤嬤提醒道:“明日你們服侍夫人的時候,都小心些,千萬不要惹得夫人再傷心,聽到?jīng)]有?”
丫鬟們低聲應(yīng)答。
寧明歌躺在床上,依稀能聽到龔嬤嬤的三言兩語。
幽暗的室內(nèi),寧明歌盯著身邊空著的位置發(fā)呆。
寧明歌這段時間有些迷茫。
她并不是那種感時傷春的人,為何今日徐靖說要離開,她的反應(yīng)這么大?
她大概是成婚后太閑了,總是圍著徐靖轉(zhuǎn)!
或許應(yīng)該讓自己忙起來!
次日,寧明歌頂著兩個烏黑的眼圈醒來。
龔嬤嬤看著她的樣子嚇了一跳,但隨即又慶幸!
總比起流了一晚上的眼淚,眼睛腫成核桃樣子要好!
寧明歌:“龔嬤嬤,派人去準(zhǔn)備轎子?!?/p>
龔嬤嬤:“夫人,您這是要去哪里?”
她本想說:您的傷還沒好,不宜出門。
話到了嘴邊沒開得了口,怕刺激到寧明歌。
寧明歌解釋道:“我要回寧府,這幾日傷養(yǎng)好了,想回去見見親人。”
她害怕自己受傷的閑言碎語傳回寧府,姨娘會擔(dān)心地睡不著覺。
龔嬤嬤一聽夫人這是要回娘家,松了一口氣。
出嫁的女子,在夫家受了委屈,總是喜歡往娘家跑。
哪對夫妻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場面?
夫人回了娘家,老爺才好有借口去追,這樣一來二去兩人不就和好了嘛!
龔嬤嬤笑著應(yīng)道:“是,我這就去準(zhǔn)備!”
寧明歌坐在梳妝臺前,對丹桂道:“今日多上些粉,把我脖子、手腕上的淤青蓋一蓋!”
不然等下回去被姨娘看見,她一定要哭成個淚人了。
寧明歌像個木偶一樣,坐在梳妝鏡前任由丫鬟們打扮著,眼神空洞地在發(fā)呆。
她的腦子一片混亂。
徐靖的面孔時不時冒出來,和姨娘搶奪著寧明歌的思緒。
她將腦子里和徐靖有關(guān)的事情先放一邊,決定在應(yīng)付完姨娘之前,不再想起徐靖這個人。
這次回寧家,與上一次全然不同。
寧明歌的轎子落地時,寧家的人全在門口相迎。
寧志宏看見寧明歌一個人坐著轎子回來,先是有些失望。
后又想到寧明歌是自己的女兒,趁著女婿不在,有些話更方便講,隨即臉上擠滿了笑容,大步向前相迎道:“女兒,你回來了?!?/p>
寧明歌行禮道:“父親、母親安好!”
周萍:“你父親都念叨你許久了,快進屋去!”
一幫人前呼后擁來到廳里。
寧明歌看著態(tài)度大變的父母親,只覺得有些好笑。
上一次她和徐靖回門的時候,她的身份還是梁國公府的兒媳,徐靖不過是有些能力的都察院小官。
周萍只顧著教導(dǎo)寧嘉善如何在梁國公夫人面前討巧賣乖,父親也和梁懷之更為親近。
再看現(xiàn)在!
父親不過兩句話,就圖窮匕見。
寧志宏:“女兒,聽說梁——啊不,徐靖馬上就要走馬西北,任西北總督,和梁國公父子一同出征,這事情可是真的?”
當(dāng)然寧志宏還有半句沒說。
徐靖和梁國公這對父子,兒子為正,梁國公為副。
他這個大女婿,平步青云都不能形容他升官的速度!
獵戶轉(zhuǎn)眼成了都察院右都御史,現(xiàn)在更是成了西北總督,那可是未來掌管西北的實權(quán)人物!
寧志宏這段時間借著徐靖老丈人的身份,在官署成了紅人。
寧家門前往來的車馬也多了起來。
寧志宏這段時間一直在等著寧明歌回門,今天終于是把人盼來了!
徐靖沒來雖然讓他有些失望。
可寧明歌到底是他女兒,有些話和自己女兒說才更方便!
寧志宏像蒼蠅一樣猥瑣地搓著手道:“女兒,爹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