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口,正在等待出宮的林文逾悠悠道:“恭喜高大人,得了陛下的親口贊許,未來可期?。 ?/p>
語氣聽起來很正常,但高勉不敢受,謙遜地回道:“林尚書客氣了,我只是做了份內事,都是公主的功勞?!?/p>
林文逾哪會當真?嘉和公主什么樣,當大家都不知道嗎?該說不說,高勉這事辦得確實厲害,因為沒有實質的證據(jù),只要田家不認就不能拿他們怎么辦,結果他硬生生讓公主用不講道理的方式砸開了口子。
他小看了高勉,這個方式可比原以為的諂媚強多了。
林文逾笑瞇瞇:“接下來還要辛苦高大人,我們的烏紗就靠你了!是吧,章中丞?”
章績淡淡道:“御史臺本職并非破案,我原本就靠你們二位。”
這話高勉和林文逾也沒當真。御史是那么好當?shù)膯??刑部和大理寺咬的是犯人,御史臺那可是咬朝廷命官的!
夜幕即將降臨,永春宮點起了燈火。
田淑妃從乘輦下來,走進暖閣。
“娘娘。”守在榻前的心腹宮人低身施禮。
田淑妃看著榻上的田卉兒,問:“怎么樣?”
宮人答道:“太醫(yī)來看過了,沒有傷到要害,無甚要緊?!?/p>
田淑妃點點頭:“你下去。”
“是?!?/p>
宮人都退下了,田淑妃在床邊坐下,淡淡道:“怎么,在生姑母的氣?”
原本朝內側躺的田卉兒放下掩面的手臂,哭道:“姑母……”
她委屈極了,平白擔了罪名,還被拉到內侍省用刑,硬生生挨了二十大板。
她出生時家里已經發(fā)跡,如同正經官家小姐一般嬌養(yǎng)著長大,何時吃過這樣的苦?現(xiàn)下屁股火辣辣的,肉疼心更疼。
“姑母,我以后怎么辦呀?事情傳出去,定會變成整個京城的笑話。而且陛下還說要把我們發(fā)回原籍,難道我們以后要在鄉(xiāng)下過一輩子嗎?”
“那又怎么樣?”淑妃平靜說道,“還不是你自作聰明,應對失策,才會鬧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要是一開始你們就報到信王府,何至于此?”
田卉兒急了:“我也是怕連累表哥??!您說的,少去信王府,不要把表哥夾纏進來?!?/p>
“那也得看看你有沒有本事處置!”田淑妃冷著臉,“你以為那是誰?大理寺!是你一個只會些后宅手段的小丫頭能糊弄的嗎?當堂下毒,呵呵,虧你也信!”
田卉兒更憋屈了。她能不信嗎?這事公主真干得出來!
但是姑母明顯遷怒她了,她只能把辯駁的話咽回去。
她乖順下來,田淑妃的臉色倒是變好了:“好了,事已至此,你也別埋怨了。雖然陛下罰得重,但事情總算應對過去了。你回去以后,好好在家養(yǎng)上幾日,老老實實跟著回鄉(xiāng)。告訴你爹,別管別人說什么,也別生事,回去當富家翁便是?!?/p>
田卉兒不甘心:“姑母,事情就這么算了嗎?”
“現(xiàn)在不算能怎么辦?”田淑妃沒好氣,“陛下對公主的寵愛,你也看到了。不止你們受罰,本宮也吃了掛落。陛下說我管束不嚴,叫我回來反省,連宮務都交給了賢妃。這一次我們輸?shù)锰珣K了!”
田卉兒嚇到了:“怎么這么嚴重?這事我都認了,跟姑母有什么關系?”
田淑妃也想不透,只能猜測:“或許,陛下把對太子的感情放到了公主身上,自然是比以前更珍視寵愛了?!?/p>
“那我們……”田卉兒更擔心了,“還有機會回來嗎?”
“你怕什么?”田淑妃哼了聲,“太子再好,人沒了就是沒了,我們只要耐心等著,等你表哥出頭,自然有好日子?!?/p>
“這事不會影響表哥?”
田淑妃篤定:“不會。陛下對你表哥,并不比那兩個差,只是外人不知道罷了。”
是嗎?田卉兒猶疑,記得太子在的時候,表哥明明也是皇子,卻跟太子的跟班似的,陛下竟也在乎表哥嗎?
田淑妃見她沉默,以為她還在難過,放柔了聲音:“姑母知道這回委屈你了,放心,你表哥會記住的。等過幾年,事情淡了,便把你接回來?!?/p>
聽她這么說,田卉兒泣道:“只要姑母記得,表哥記得,那卉兒今天的苦就不算白受。只是……”
“只是什么?你有憂心的事,只管說來。”
田卉兒低下頭,怯怯道:“爹說,明年要給我議親,我怕到時候嫁在鄉(xiāng)下回不來……”
田淑妃笑了:“還以為多大的事呢,鄉(xiāng)下能有什么好親事?我會交代你爹,不要給你議親。若是時間拖得長,錯過了議親的年紀,便讓你表哥接你進府,怎么也給個奉儀的封號,如何?”
有封號就是正經的嬪妾,倘若表哥繼承大統(tǒng),那自己就是嬪妃了!
田卉兒大喜,滿臉都是感動:“謝姑母!”
田淑妃拍拍她的手:“沒別的事,姑母就讓人送你出宮了。記住,什么事也別說,什么話都別聽,老實養(yǎng)傷,安靜回鄉(xiāng)!”
“是,卉兒都聽姑母的?!?/p>
趕在宮門關閉之前,一頂小轎將田卉兒送出了宮。同行的內侍無法回去,便只能在田家歇息一晚。
半夜,后門悄悄開了,一個人影出了田家,穿過長街小巷,最后進了一間華貴的府邸。
朦朧的燈火下,二皇子楚翮靜靜聽著內侍稟報,末了道:“所以,不但事情沒辦成,還把舅舅一家搭進去了,是嗎?”
內侍陪笑:“娘娘說了,不成就不成,下次還有機會。您千萬不要沖動,陛下如今正愛重公主?!?/p>
楚翮臉上帶了不悅:“就沒人能收拾她嗎?她這么亂來,父皇竟也不生氣!”
內侍委婉道:“殿下,太子剛過世,陛下難免移情?!?/p>
楚翮冷笑:“我知道!一直以來,父皇思念皇后,對大哥和阿翎格外珍愛。現(xiàn)在父皇又思念大哥,加倍地對阿翎好。哼!怎么就不把寵愛分到我身上?”
“殿下……”
楚翮越說越惱怒:“我就討厭他們這個樣子!他們是一家人,互相愛重,我算什么?母妃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