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方五被帶了上來。
不知道是不是心虛,他哆哆嗦嗦行完禮,便伏在地上不敢動了。
林文逾嚴(yán)聲開口:“方五!陛下當(dāng)面,為何傳喚你來,心里清楚吧?”
方五誠惶誠恐回道:“是!臣陪伴太子左右,但凡所知,一定實話實說?!?/p>
“好!”林文逾回身拱手,“請陛下親問。”
皇帝冷冷看著方五,問道:“你在東宮,平日都做些什么?”
方五沒怎么猶豫:“回陛下,臣日常隨侍,為太子打理雜務(wù),包括一些人際往來?!?/p>
“也就是說,太子與誰來往,你都知道?”
方五答得謹(jǐn)慎:“不敢說盡知,但大略知曉?!?/p>
這么一說,大家心里便清楚了。方五在東宮的地位遠(yuǎn)不如朱善,但他辦的都是近身瑣事,必然算在親信之列。
皇帝直截了當(dāng):“朕問你,這幾個月太子可曾去過仙樂樓?”
方五遲疑了一下沒有答。
林文逾神情一肅:“陛下問話,還不老實答來?!”
方五連忙答道:“是?!?/p>
皇帝接著問:“去了幾次,都做些什么?”
方五猶豫:“這……”
皇帝眉毛擰起:“怎么,不好答?”
方五伏下身去:“臣不敢。太子時常去仙樂樓,算下來……總有十來次,主要是見人。”
“見誰?”
方五偷偷看了眼楚翎。
楚翎冷笑一聲,當(dāng)面戳穿:“看我作甚?不會以為跑來跟本公主說了幾句效忠的話,就是我的人了吧?你明知道本公主在查大哥的死因,卻隱瞞線索不說,既對不起大哥,也對不起我,還好意思看!”
方五的行徑原本惹人懷疑,被楚翎這么一說,倒是對公主生了同情之心。
這個方五,不是拿公主當(dāng)冤大頭嗎?想以太子舊人的身份求得公主庇佑,卻不老實侍奉,當(dāng)公主年紀(jì)小好糊弄是吧?
方五臉色一白,連忙請罪:“臣該死?!?/p>
楚翎一點面子不給:“你是該死,父皇問話還東拉西扯!”
方五喏喏,趕緊回答:“回陛下,太子去見的是……仙樂樓的樂伎朱繁?!?/p>
“見她做什么?”
“主要聽琴,再聊些事……”
“什么事?”
方五小心回道:“臣大多數(shù)時候不在,并不清楚。”
皇帝眉毛一豎:“你日常跟著太子,難道什么都不清楚嗎?”
方五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楚翎及時出聲:“父皇,不如先問問他大哥跟朱繁怎么認(rèn)識的,這他總是知道的?!?/p>
皇帝面色稍緩,瞪過去:“還不快說!”
方五不敢拖延,回答:“朱小姐受邀去宴席彈琴,恰巧太子也去赴宴,她托人遞了消息給臣。臣收了她的禮,又得知她原是都水監(jiān)監(jiān)丞之女,便自作主張引薦給太子?!?/p>
聽他承認(rèn)收禮,皇帝冷哼一聲:“你倒是老實?!?/p>
方五連忙辯解:“陛下,臣知道太子在清理都水監(jiān),料想兩者會有牽連,這才斗膽引薦,收禮也是順便的事……”
皇帝懶得計較這些小事,繼續(xù)問:“然后呢?朱繁為何要見太子?太子對她什么態(tài)度?”
方五回道:“太子聽說她的身份,這才起意一見。具體談了什么,臣不知曉,他們二人單獨面見,并無第三者在場。不過隨后太子調(diào)了朱敬德的卷宗出來,又從中抓出幾個蛀蟲。臣聽到太子與朱大人的對談,說朱敬德罪不至此,等都水監(jiān)清理完畢,可以給他平反。”
這事很好驗證,朱善那邊一問便知。如果不是出了這檔子事,楚翎這會兒已經(jīng)讓蔣士俊與朱善相互對證了。
皇帝臉色好看不少:“所以,朱繁給太子提供了清理都水監(jiān)的線索,請求平反其父?”
“是?!狈轿蹇隙ǖ卣f,“太子還賞賜了朱小姐?!?/p>
林文逾插進(jìn)來:“陛下,太子賞賜之物在朱小姐住處找到了,臣這就呈上來?!?/p>
他轉(zhuǎn)頭吩咐幾句,很快內(nèi)侍領(lǐng)著刑部吏員進(jìn)來,將證物奉上。
皇帝看了看,主要是金銀之物,其中有一柄玉如意,上面果然有東宮的印記。
“如此說來,太子為了公務(wù)才接觸的朱繁?”
“是……”方五欲言又止。
皇帝心生不悅:“你有話就直說,吞吞吐吐作甚?”
林文逾提議:“陛下,不如請方五說說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既然太子賜了賞,想來公務(wù)也了結(jié)了?!?/p>
皇帝鼻子里哼出一聲,不太高興,但情理上對方說的沒問題。
方五猶豫了下,答道:“是七月的事……”
林文逾瞥了眼皇帝,主動發(fā)問:“七月,也就是他們結(jié)識半個多月的時候,是不是?”
方五給了肯定的回答。
眾人臉色就有點不好看了。公務(wù)這么快就了結(jié),那太子后面兩個月為何還去找朱繁?
林文逾果然抓著這個漏洞問下去。
方五猶猶豫豫地答道:“有一日太子公務(wù)不順,在街上閑逛散心,路過金盤街,想起朱小姐來,便去仙樂樓聽琴?!?/p>
“這次無關(guān)公務(wù)?”
“此番太子并未遣走下官,確實全程都在聽琴,閑談也就說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方五猶豫了一下,“朱小姐開解了太子一番,走的時候太子心情好多了?!?/p>
“后來呢?”
“后來,太子時不時去一趟……多數(shù)時候兩人單獨在一處,他們再談些什么,下官就不知道了。”
話問到這里,殿內(nèi)氣氛沉悶。
公務(wù)結(jié)識是一個契機(jī),了結(jié)后還時常相會,甚至單獨相處,就有點說不清了。
片刻后,皇帝問:“還有嗎?你還知道什么?”
方五垂著頭:“太子問過臣,若是朱敬德平反,朱小姐可有安置之處。臣……臣拿不準(zhǔn)太子的意思,便說可以改換身份,太子不置可否?!?/p>
朱敬德平反,朱繁自然可以離開仙樂樓。雖說不能像以前那樣,但回鄉(xiāng)嫁人不難,除非太子并不想讓朱繁離京。
顯然方五也是這么猜測的,只是不敢明說。
皇帝問到這里已經(jīng)滿臉沉郁,倘若太子沒出事,看上一個落難閨秀不值一提,但他出事了,要是寫進(jìn)卷宗,就是留在青史的污名!
“所以,”楚翎冷靜地開口,“是誰給大哥下的毒?這事跟大哥被人毒害有何關(guān)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