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嬋無法解釋。

　　她深吸一口氣，低頭跪下：“父皇，兒臣句句屬實，身邊的侍婢可以作證。兒臣去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有，并不曾見過此人?！?/p>

　　皇帝注視著她，緩緩道：“她是你娘家?guī)淼钠蛬D。”

　　是啊，這仆婦是呂家送來的，任誰都會認為是她的心腹。

　　盡管呂嬋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這會兒仍然感到透心的涼意。這個陷阱隨意簡單，但卻捏住了一個最要緊的線索，使得她百口莫辯。

　　呂氏送來的仆婦，沒人懷疑是她的心腹。再安排一兩個證人，理所當然把黑鍋扣到她頭上。她固然問心無愧，可誰信呢？

　　能把人安插到呂府再送過來，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阿翎說的沒錯，東宮并不安全，她一直在別人的謀算中。

　　心里種種念頭滾過，呂嬋面上盡力表現(xiàn)得誠摯：“此人進東宮后，我從未與她親近。且太子走后，兒臣親眼看到父皇傷心欲絕，淑妃娘娘有孕或能安撫父皇喪子之痛，兒臣只會替太子感到歡喜，沒有理由害淑妃娘娘，望父皇明察?！?/p>

　　這番話不可謂不懇切，皇帝亦沉默了。

　　是啊，太子妃有什么理由害淑妃？太子已經(jīng)不在了，若說為了小皇孫，前頭還有個二皇子呢！淑妃這個小皇子無論生不生下來，都影響不到。

　　但，人心難測，所有線索指向卻是真的。

　　“父皇，兒臣也不相信大嫂會害母妃?！背绱藭r開口，“是不是弄錯了？或許大嫂無意中做了什么，叫這仆婦暗暗記恨，才故意栽贓?！?/p>

　　皇帝橫了他一眼，替人說話也說不到點子上?，F(xiàn)在是這仆婦維護太子妃，另有證人證明她證詞作偽！

　　楚翮下一刻意識到了，忙又改口：“可能是這內(nèi)侍看走眼了，他不是說遠了看不清嗎？可能是哪個衣裳相似的人?！?/p>

　　皇帝依然沒理他，這番辯駁太薄弱了。

　　楚翮終于訕訕停住了，一臉抱歉地看向呂嬋。

　　呂嬋在心里冷笑一聲，不作理會。

　　“太子妃，你還有別的話嗎？”皇帝又問。

　　呂嬋回道：“兒臣確實沒有做過，還請父皇開恩，待淑妃娘娘蘇醒，定能還兒臣清白?！?/p>

　　事發(fā)突然，眼下只能拖一拖了。阿翎說交給她，現(xiàn)下還沒回來。這仆婦怎么回事，內(nèi)侍又是哪里來的，都需要時間去調(diào)查。

　　皇帝點點頭：“你暫且留在宮中吧！謹兒送回東宮，你若不放心，也可以叫阿翎先照看著?！?/p>

　　呂嬋沒有意見：“是，兒臣謹遵圣旨?！?/p>

　　事情暫且這么處理，總要淑妃醒了，這事才能塵埃落定。

　　說到楚翎，皇帝這才發(fā)現(xiàn)，她不在殿內(nèi)，怪不得剛才這么安靜。

　　“阿翎呢？”他問左右。

　　楚翮眉頭跟著皺起。他當然知道這個妹妹跟大嫂關(guān)系多好，這會兒竟然沒在場，委實奇怪。難道……

　　不等他做出猜測，楚翎的聲音在殿外響起：“父皇，我在這兒?！?/p>

　　說著，她帶著寒氣大步跨進殿門。

　　皇帝見她披著斗篷，明顯不是從室內(nèi)出來的，便問：“你去哪里了？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嗎？”

　　“父皇見諒，”楚翎低頭施禮，“兒臣聽說淑妃娘娘出事，擔心有人潛伏宮中危害父皇安危，就去查問了?！?/p>

　　聽得這話，皇帝眉心略略舒展，終于露出些微笑意：“朕知道你一片孝心，不過這事已經(jīng)查明大半，你不必辛苦?！?/p>

　　“是嗎？”楚翎面露驚訝，“是意外還是人為？”

　　皇帝掃了一眼，南明宮的宮人當即附耳過去，飛快地向她陳述了一番。

　　果然楚翎面露驚訝，脫口而出：“這不對?。　?/p>

　　皇帝本以為她要為呂嬋開脫，不料楚翎張口道：“淑妃娘娘怎么可能只是受刺激呢？明明是有人蓄意的??！”

　　這話一說出來，滿殿的目光投了過來。

　　雖說證據(jù)指向太子妃，但因為太醫(yī)的證詞，并沒有排除意外的可能，怎的公主一張口就把事情推向了更嚴重的程度？若是有人蓄意，謀害皇嗣就是死罪！

　　“阿翎，你說什么？”皇帝擰起眉頭。

　　楚翎回道：“父皇，兒臣找到了一些東西，請您審視?！?/p>

　　說完，青茶捧著一個碗走了進來。

　　楚翎揭開蓋子，露出里面的東西。

　　孫壽全伸手欲接，卻被楚翎制止。她親自端著碗，走到皇帝面前。

　　皇帝定睛一看，納悶不已。

　　“紙灰？阿翎，你這是什么意思？”

　　楚翎用手扇了扇：“父皇，您聞到了嗎？這不是普通的紙灰，應(yīng)該是符紙?！?/p>

　　皇帝細細一聞，確實摻雜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兒，是黃紙?zhí)赜械摹?/p>

　　楚翎接過筷子，將其中稍微完好的一片輕輕夾起，上面有痕跡若隱若現(xiàn)。

　　“您看，上面有字?！?/p>

　　紙灰被人踩過，大部分都碎了，這片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但符紙上面還能寫什么？

　　皇帝勃然大怒：“誰干的？膽敢在宮中做這種事！”

　　符紙啊，神神道道的，不就是巫蠱嗎？從古至今，皇宮這個地方最忌巫蠱，連清明燒紙都不讓的！

　　“父皇息怒?！背釋⑼虢贿€給青茶，說道，“兒臣聽說淑妃娘娘出事，就讓人在旁邊找了一圈，最終在偏殿后面的樹下發(fā)現(xiàn)了這些灰燼?？此臉幼?，應(yīng)該剛燒完。您看，時間剛剛好，地點又靠近淑妃娘娘，不是蓄意是什么？哪有這么巧的事！”

　　“不錯！”皇帝目光一厲，掃過殿中嬪妃，喝道，“是誰干的？給朕出來！”

　　嬪妃們嚇了一跳，一個個低下頭不敢說話。

　　賢妃見狀不妙，不得不站出來：“陛下，臣妾有罪，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

　　現(xiàn)在哪里是計較這個的時候，皇帝心中正怒，狠狠瞪著她：“賢妃，是不是你干的？”

　　賢妃嚇得撲通跪地，喊道：“不是臣妾干的，臣妾怎么會做這種事？陛下，請您明察！”

　　皇帝這會兒只是找人發(fā)火，又看向其他人：“你們呢？”

　　眾嬪妃惶惶中，楚翎開口：“父皇別急，兒臣有辦法找出此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