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娘與錢婆子對視一眼,慌忙起身往外走。
一時沒注意腳下,膝蓋狠狠撞在妝奩的邊緣,疼的她瞬間白了臉。
錢婆子一把扶住她,勸道:“夫人當(dāng)心些,如今就算是天大的事,也沒有您和肚子里的孩子要緊?!?/p>
蓮娘點點頭,抓緊了她的手道:“嬤嬤,我這會兒心慌的厲害。
該不會,有什么不好的……”
錢婆子趕忙打斷她道:“夫人說的這是什么好,哪會有什么不好的事。
咱們過了這個坎,往后呀,那可都是順風(fēng)順水的好日子?!?/p>
她說著,催促蓮娘道:“夫人快呸呸呸幾聲,去去晦氣。
可別讓老天爺,把您剛剛的話給當(dāng)真了?!?/p>
蓮娘輕呸了幾聲,心慌的感覺非但沒有好轉(zhuǎn),反而愈演愈烈。
就連右眼皮,也莫名其妙跟著跳了起來。
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zāi),該不會……
不,肯定是她孕期多思。
再說了,日子都已經(jīng)過成這樣了,再差還能差到哪里去?
這么一想,蓮娘懸著的心落了大半。
她一邊朝外走,一邊叮囑錢婆子,“待會兒記得將侯爺房里的丫頭撤了,他如今那樣,也用不著人伺候?!?/p>
錢婆子笑著道了聲好,一抬頭看清院內(nèi)的情形,陡然變了臉色。
她慌忙喊道:“夫人別看!”
蓮娘意識到不對,想收回視線卻已經(jīng)來不及。
看著一身戲服滿臉是血趴在院子里的人,她兩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夫人!”
*
“這就氣暈了?”沈輕云冷笑一聲,不屑道:“我還想著她既然敢背著宋懷恩在外偷人,必然是個有膽色的。
鬧了半天,就這點本事?”
言卿挑選繡樣的手微頓,無奈一笑道:“嫂嫂何必為了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動怒,氣壞了身子不值當(dāng)?!?/p>
沈輕云挑眉,“千金難買我樂意。”
她說著,伸手指了指其中一張如意紋,道:“小孩子多喜歡這種紋樣,搭配上鮮艷點的顏色,保管錦王府那小丫頭喜歡。
對了,青林前些日子得了張好皮子,制了幾個撥浪鼓,你得空了給言汐丫頭帶去?!?/p>
言卿正要拒絕,就聽她不耐道:“少說那些沒用的,青林是當(dāng)?shù)?,還能短了自己的閨女不成?
他要敢這么偏心,別說是麗婉母女不依,便是我也絕對饒不了這臭小子。”
沈輕云說著,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道:“你說說,這時間呀,一眨眼就過去了。
好像前幾天,我才同你說青林年輕冒失,這一轉(zhuǎn)頭他都為人夫為人父了?!?/p>
言卿揚起一抹笑,“誰說不是呢,我總覺得嫂嫂昨日還在邊疆同人賽馬,結(jié)果如今你都做祖母了。”
沈輕云嗔了她一眼,笑道:“別急,過不了多久你也要當(dāng)外祖母了?!?/p>
說到這個,她面色不免嚴肅了幾分,“卿卿,不是嫂子說你,你就算再喜歡錦王府那個小丫頭,也要分一分輕重緩急?!?/p>
“嫂嫂,我……”
“你什么你?”
不等言卿解釋,沈輕云自顧自道:“言汐丫頭的婚期將近,你有時間將心思花在這上頭,不如再多為她置辦些嫁妝。
這些吃用什么的,不打緊的事,只管交給底下的人去辦就是。”
言卿聽的驚了,“還要再置辦些?”
沈輕云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道:“言汐可是他們這一輩里唯一的姑娘,嫁妝自然不能馬虎。
從前給的不算多,那是因為她嫁的是將軍府,身份配不上那么高的規(guī)格,怕惹人殷紅。
眼下她要嫁的可是堂堂錦王,若是拿得少了,往后可是要被人笑話的?!?/p>
言卿:“話是這么說不錯,可是……”
沈輕云打斷她,“沒什么好可是的,這也是爹和娘的意思。
你若是有意見,自個兒去尋他們說。”
言卿:“……”
就她爹娘那脾氣,個個都是說一不二的。
若真是他們的意思,即便是陛下親自著人來勸,怕也很難得到一個滿意的答復(fù)。
是,陛下這么多年一直厚待言家。
可前提是,他們一直安安分分,從未在外拿過往功勛說過事。
老爺子也更不曾,以陛下的救命恩人自居,這才沒給那些有心之人攻訐的機會。
汐兒大婚本是喜事,可若是因為此事落人話柄,實在是不值得。
聽著言卿的顧慮,沈輕云眼神有些怪異問:“卿卿,你今日出門,就沒聽說些什么?”
言卿不答反問:“嫂嫂,我該聽說些什么?”
沈輕云一聽便笑了,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竹枝道:“枝丫頭,你同你家姑奶奶說,讓我歇口氣。”
竹枝恭敬應(yīng)聲,斟酌道:“姑奶奶,奴婢也是聽人閑談幾句,真假不得而知。”
言卿:“你只管說,無論真假我都不怪你?!?/p>
竹枝點點頭,清了清嗓子道:“奴婢聽人說,王爺早早就著人開始準備聘禮。
眼瞅著,都快堆滿兩庫房了?!?/p>
“兩庫房?”言卿低喃,“這得是裝了多少東西?!?/p>
想到什么,她輕嘆一聲道:“我先前還說王爺行事穩(wěn)重,又比汐兒大上幾歲,成了婚想必是個會疼人的。”
沈輕云順著她的話道:“現(xiàn)在又怎么了,我倒是覺得,錦王殿下挺不錯的。
先不說以后如何,光是他如今對咱們家言汐的喜歡,婚后還不得把她捧在心尖尖上,舍不得她為難半分。”
她頓了頓,又道:“你我都是當(dāng)娘的,我自然明了你放心不下女兒的心。
可你別忘了,咱們也都是從姑娘家過來的,這挑夫婿哪有那么正好的,就算眼下千好萬好往后會如何誰也說不準?!?/p>
說起這些,沈輕云難免聯(lián)想到自己。
她苦澀一笑,問:“你實話告訴嫂子,你之前可有想過,我為你哥一守就是二十多年?”
言卿搖頭,坦言道:“我從未想過,讓嫂嫂為我大哥守節(jié)?!?/p>
相反的,她甚至認為沈輕云該在生下言青林之后,另選良人再嫁。
大哥為國捐軀之時,她尚且不過二八年華,正是女子一生最好的時候。
若非為情所困,即便她這些年仍是孤身一人,偌大天地間也終有她肆意瀟灑之地。
可她卻甘愿被困在這后宅之中,守著她與她大哥的唯一骨血,一撐就是二十多年。
即便她的父母不曾刁難過她,府上大權(quán)盡數(shù)交到她手中,可這些年來的孤苦,卻也無人能替。
見言卿竟紅了眼,沈輕云一時又欣慰又氣,無奈道:“瞧你,都是要做外祖母的人了,還跟個小姑娘似的。
往后可不許這樣,不然,我跟弟妹可是要笑你的?!?/p>
說話間,呂氏已經(jīng)進了院,手扶著腰道:“嫂嫂和大姐姐都在呢,正好,我有事情想要請您二位幫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