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身為醫(yī)者,她很清楚,像劉狗蛋那樣長期吃不飽穿不暖的身體,即便只是斷幾根肋骨也足以要他半條命。
倘若莊詩涵愿意用心醫(yī)治,用上好藥仔細養(yǎng)個一年半載,將來不至于留下什么后遺癥。
可稍有疏忽,等著劉狗蛋的就是未來無盡的痛苦。
但這一次,宋言汐不會再出手救他。
有些人的機緣,一輩子總共就那么一次。
而劉狗蛋的那一次,在皇家驛站的時候已經用掉了。
至于以后,那便是他的命了,怨不得旁人。
想著墨錦川不會無緣無故拿東西過來,宋言汐拿起香囊,只覺得手中輕飄飄的實在沒什么分量。
可她能摸得出來,里面確實是裝了東西的。
一般富貴人家,會在香囊里面放上一些調制的香料,或許是預防蚊蟲的藥材。
而家中貧窮一些的,多用茶葉的莖稈作填充,既能把香囊裝的圓潤飽滿,懸掛在床頭或者是身上還能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可這個荷包里,裝著的似乎是一些碎布?
想著李壯平日里對這個香囊的看重,宋言汐找了個小剪子,動作小心翼翼的找到繩結處剪開。
打開的瞬間,里頭染著血漬的粗布赫然映入眼簾。
只是那干涸血漬的顏色分明有些發(fā)黃,并不像是昨晚弄上去,反倒像是已經有些時日。
難不成……
宋言汐趕緊取出展開,上頭干涸的血跡寫成的“毒藥害我命”五個大字,觸目驚心。
寫到最后一個字時,筆畫早已潦草,只能勉強分辨出字形,顯然是書寫之人到此時沒了力氣。
何春花乃是村中私塾先生之女,不可能只認識那個幾個字。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當時已經沒了提筆的力氣,只能選用這種最極端卻也最快捷的辦法,將自己莫大的冤情寫下來。
宋言汐看著那四個字,思緒一時翻涌萬千。
哪怕早就猜到會是這么個結果,可當直面真相時,她仍忍不住為何春花感到心疼。
她但凡自私一點,把吃的用的都緊著自己,身體也不至于因為長期挨餓加上病痛折磨被一點點拖垮。
更不會有后來她病重下不了地,李志實在沒辦法,只能求到莊詩涵面前的事。
宋言汐輕嘆一聲,感慨道:“春花嫂子臨去前,肯定特意叮囑過李壯,輕易不能把這個香囊交出來?!?p>墨錦川:“未必?!?p>想到何春花當時讓她答應,一定要把李壯帶到言家的事,宋言汐隱約明白了什么。
或許并非她特意叮囑,不過是李壯始終不信她,所以即便已經住到了言家,也不肯按照何春花的托付把東西交給她。
有警惕心是好事,畢竟他已經沒了爹娘,只剩下一個舅舅如今還是言家的先生。
他有所顧慮,宋言汐也能理解。
可他明知道拿他娘試藥,近而害死了她的罪魁禍首是莊詩涵,卻私下里仍要同劉狗蛋來往。
甚至,還將他探聽到有關言家之事,盡數(shù)告知。
他的心里,當真有他娘?
宋言汐心思復雜的將血書疊好,抬眸看向墨錦川問:“王爺可還從那兩人嘴里問出什么?”
荷包的繩結都沒來得及打開,只能證明,他們二人還沒到落腳處或者是剛到時便被暗一拿下。
這一整夜,就算肚子里藏的再多的東西,也該倒的差不多了。
墨錦川點點頭道:“他們兄弟來自一個江湖組織,平日里多接一些懸賞或是暗殺的單子過活。
這次進京,是接了一個行刺的單子,賞銀萬兩黃金?!?p>“萬兩?”宋言汐不免感嘆,“買兇之人倒真是大手筆,我與王爺一分為二還有五千兩?!?p>如今這世道,別說是五千兩黃金,為五兩銀子取人性命的也不是沒有。
很明顯,她這是跟著王爺沾了光,身價倍增。
否則,她的小命哪里值得了五千兩黃金?
對上她帶著幾分戲謔的雙眸,墨錦川幽幽道:“一條性命一萬兩黃金?!?p>宋言汐暗暗心驚,“難怪他們如此不要命,只剩下了兩人,還舍不得離開京中?!?p>墨錦川聞言,輕咳一聲道:“他們倒是想走,只是最近城門把控的嚴,他們兄弟二人的身上的銀子也用的差不多。
擔心夜長夢多,這才想著鋌而走險,搞一筆大的趁著昨夜一艘商船走水路離京?!?p>想著他二人給鐵匠鋪子的掌柜,白白干了兩個多月的活,宋言汐突然就理解了。
這兄弟倆雖然干的都是些見不得光的臟活,可基本的江湖道義還是有的,絕不傷及無辜。
那劉狗蛋又是怎么回事?
宋言汐這么想著,忍不住問:“劉狗蛋得罪他們了?”
雖然以他們的身手,算不上是下死手,可人傷的那么嚴重,足以見動手的人當時多少帶著點泄憤的心思。
墨錦川搖搖頭,“他們之間并無私怨?!?p>宋言汐挑眉,“李壯與劉狗蛋同行,獨獨打他一個?”
這看著倒不像是沒有私怨的樣子。
墨錦川嘗了口茶水,淡淡道:“或許是看不慣劉狗蛋行事,替天行道也說不準。”
若非他說的認真,宋言汐還當他是玩笑。
鬧了半天,這兩人還是有江湖俠義的殺手?
如果他們要殺的人不是他們,她還真想見見這兩兄弟。
墨錦川喝了兩口茶,才繼續(xù)道:“他們并未見過雇主,只知道送定金過去的人,聽聲音和身形是個女人?!?p>放眼整個大安,有如此財力的女人屈指可數(shù)。
也如此財力,且有膽量行謀害當朝王爺之事的人,根本就用不著猜。
宋言汐問:“王爺信了?”
墨錦川不答反問:“我在汐兒眼中,是如此草率的人?”
他自顧自道:“姑姑若想要我的命,根本用不著如此大費周章?!?p>宋言汐順著他的話道:“以華陽長公主的聰慧,即便真的是她,也不會愚蠢到派她身邊的青雀姑娘跑這一趟?!?p>可兩萬兩的黃金,京中又還有誰出得起這么大的手筆?
大安雖不算窮苦的國家,可自建朝以來,陛下深感年少時的不易,一直以來都崇尚節(jié)儉。
就連當初冊封皇后,太子時,也不曾有過鋪張浪費。
那些皇子公主平日里雖然不缺吃穿,可每個月的俸祿并不算多,即便是想奢靡一把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家底頂不頂?shù)米 ?p>就連備受陛下皇后疼愛,這么多年賞賜不斷的墨錦川,府中也多是些珍奇古玩或是珠寶預期,真金白銀少之又少。
即便宋言汐不問,也知道,錦王府如今拿不出兩萬兩黃金來。
難道是莊詩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