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詩涵毫不猶豫道:“我方才所言,句句出自真心。
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每說出一個字,聞祁的臉色便冷一分。
那雙陰惻惻的眸子,好似暗處吐著信子的毒蛇一般,看得人不寒而栗。
莊詩涵下意識后退半步,又挺直了脊背,絲毫不懼道:“你若是再糾纏不休,我便去宮中面見陛下。
也好叫天下人都瞧瞧,堂堂梁國太子的嘴臉!”
聞祁不怒反笑,舔了舔后槽牙道:“行啊,要進(jìn)宮是吧,孤親自送你去。
正好,孤也有些要緊事,想同安皇陛下當(dāng)面好好商議一番?!?/p>
莊詩涵聞言,臉上陡然沒了血色。
上次入宮之時,她已然摸透了宣德帝對她的態(tài)度。
只要聞祁給出的籌碼足夠誘人,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將她當(dāng)做禮物打包送出去。
屆時,隨便封個什么公主之類的封號,就連和親的事都一遭辦了。
換做是她,犧牲一個與自己并無血緣關(guān)系的女子,能換大安百姓幾年的太平,她肯定也是愿意的。
萬惡的封建主義,早晚推翻他!
莊詩涵暗暗咬了咬牙,伸手扯了扯宋言汐的衣服。
她絕不能進(jìn)宮,否則就真成了他人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咬咬牙,她壓低聲音道:“把他打發(fā)走,我給你五千兩銀子?!?/p>
知道她行事向來大方,可宋言汐聽到她一張口就是五千兩,多少還是有些意外。
如此財大氣粗,也難怪林老夫人最初對她這位兒媳婦贊不絕口,在外恨不得直接說成是她的親女兒。
能娶到這樣一位兒媳婦,可真是她上輩子修來的“?!?。
就是不知道,這福氣她享不享得了。
見宋言汐沒答應(yīng),莊詩涵還當(dāng)她是嫌五千兩太少,有些生氣道:“做人別太貪心。
最多只有一萬兩,你愛要不要!”
貪心?
她這話倒是真提醒她了。
對于尊貴的詩涵郡主而言,區(qū)區(qū)萬兩白銀,又能算得了什么?
宋言汐將手背在身后,緩緩張開了五根手指。
看清的瞬間,莊詩涵氣笑了,“你怎么不去搶?”
她是有錢,又不是有病。
花五萬兩請她幫個忙,她以為自己鑲金了?。?/p>
這么多銀子,換成大米在城外設(shè)棚施粥接濟(jì)流民,都夠用上好一陣了。
虧得她張的開嘴!
像她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自小便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還真是不知人間疾苦。
宋言汐勾了勾唇角,轉(zhuǎn)頭看向墨錦川,“王爺,我們……”
莊詩涵:“我給!”
聽著她咬牙切齒的聲音,宋言汐面上笑容更甚,抬眸看向聞祁問:“我們大安有句老話,不知太子殿下可否聽過?”
聞祁沉著臉并未理會,顯然對她的話不感興趣。
那雙眼睛雖是在看宋言汐,也只是透過她,看向她身后藏著的人。
養(yǎng)的小貓不乖,說到底,還是他這個做主人的太過心慈手軟。
他要是早早便狠心拔了她的利爪和尖牙,也不至于縱的她,竟敢生出同外人一起對付他的想法。
真不知是該說她天真,還是蠢。
她當(dāng)真以為,錦王和這勞什子郡主,是什么好東西?
錯信他人的下場,她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才是,怎么就一點(diǎn)不長記性呢?
對上聞祁陰鷙的雙眸,宋言汐斂了笑,嗓音冰冷道:“看太子殿下的樣子,是沒聽過。
既如此,那肯定也不不知道癩蛤蟆爬腳背的下半句話是什么?!?/p>
聞祁臉色更沉,“你把孤比作癩蛤?。俊?/p>
宋言汐不答反問:“太子殿下一個梁國人,竟連大安百姓間的市井話都知曉?”
聞祁眼神冰冷地盯著她,沒說話。
他可不覺得,這個女人是真心實(shí)意在夸她。
大安的這些女人,生性狡猾,嘴里沒一句實(shí)話。
他若信了,那便是真蠢。
無視聞祁那暗含警告的眼神,宋言汐又問:“怎么,太子殿下這是無話可說?”
不等他開口,她感嘆道:“確實(shí),糾纏他人未婚妻子這種不光彩的事,光是聽一嘴我都臟了耳朵。
太子殿下覺得難以啟齒,也是人之常情?!?/p>
莊詩涵聽得一肚子火,“他還覺得難以啟齒,他有什么臉……”
宋言汐拔高了聲音,打斷她的話道:“身為一國太子,又是為著和談一事千里迢迢而來,一言一行皆代表著梁國上下。
我竟不知,何時對已有婚約的女子死纏爛打,也成了梁國的傳統(tǒng)?”
事情關(guān)系到一國的顏面,聞祁便是再瘋,也該掂量掂量。
倘若他真的不管不顧,當(dāng)街做出些什么,那最好不過。
一個私德有虧,甚至全然不顧大局沖動行事之人,哪怕貴為太子,也不配同大安提和親一事。
畢竟,誰都無法確定,他下一次發(fā)瘋是什么時候。
對梁國的臣民而言,他們肯定更希望,這位儲君悄無聲息死在議和的路上。
如果讓他們知曉,本該平息兩國戰(zhàn)事的人,入了京卻一門心思惦記別人的女人。
怕是,不肯放過這個絕佳的機(jī)會。
聞祁盯著宋言汐看了半晌,忽的笑了。
他看向墨錦川,饒有興致問:“錦王,你們大安的女子,個個都這般巧舌如簧?”
墨錦川神色冷淡道:“梁太子若不懂成語如何用,不妨請一位先生指導(dǎo)?!?/p>
聞祁不怒反笑,坦然道:“你們大安那些書,讀起來確實(shí)繞口。
相比較,孤還是更喜歡梁國人的直來直去?!?/p>
他的視線落在宋言汐身上,意有所指道:“喜歡便是喜歡,不會摻雜任何利用。
愛憎分明,恨亦是?!?/p>
宋言汐眉心跳了跳。
她怎么聽著,這話有些挑撥離間的意思?
看來,這位梁太子殿下,此前確實(shí)是做足了準(zhǔn)備。
他果然不似傳聞中那般,是個只知道以殺人取樂的蠢貨。
只是他千算萬算,卻唯獨(dú)漏算了一點(diǎn)。
人心這東西,向來沒人能算得準(zhǔn)。
去年這個時候,她還每日跪在將軍府的佛堂里抄經(jīng),為那個征戰(zhàn)在外的夫君祈福。
她不會知道,自己吃不好睡不好,每日天不亮還要去林老夫人房里站規(guī)矩時,林庭風(fēng)卻在邊城美人在懷,好不快活。
更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那么一個人,在她永遠(yuǎn)看不到的地方如此深愛著她。
能得他青睞,她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