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載有些無措,他要是知道今日二姐歸寧,說什么也不會邀云舟進(jìn)府。
此時,既不好掉頭回去,也不能裝作不認(rèn)識。
元載側(cè)頭看了眼謝云舟,見他的目光一動不動地落在二姐身上。腳步都不覺放緩了。
秋風(fēng)拂過,卷落幾片枯葉,正好飄落在謝云舟的腳邊,他的目光也從她的身上落了下來。
待近了,一雙繡著白蓮的鞋子印在眼底。謝云舟抬眸,撞進(jìn)一雙清凌凌的鳳眸。
彼此看著對方。
須臾,又都是一笑。
兩相問安,錯身而過。
衣袂輕拂間帶起一陣細(xì)微的風(fēng)聲,身后忽然響起謝云舟的聲音,晴朗明潤。
“云若,孩子的滿月酒,上一回我沒去,這一次別忘了給我下請?zhí)!?/p>
周云若回眸,目光深深地望向謝云舟,恍知這才是真正的釋然。
前世,他與自己形同陌路??此圃沽俗约阂惠呑樱F(xiàn)在想來,又何嘗不是內(nèi)心深處的無法忘懷。
鳳眸里映出謝云舟的臉,恍然間就和記憶中那個一見自己就臉紅的少年重合。
釋懷了便好。
她眼底緩緩綻開點點笑意:“好!”
話音未落,他眼角下彎,頓了一下:“禮尚往來,明年我添丁,你也得來。”
周云若一愣,旋即嘴角上揚(yáng),笑容在暖陽下顯得格外明亮。
她點頭:“嗯!我一定去?!?/p>
秋風(fēng)再起,落葉低語。
周云若望著他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嘴角帶著一絲溫暖的笑。直至他完全消失在秋日的余暉中。
她才回過頭,忽然又是一怔!
就見蘇御立在檐下,光線錯落地照在他臉上,一半明一半暗。
周云若心道不好,正想解釋,他走過來,直接捏住她的下巴,星眸滾黑,一字一頓道:“你的眼睛怎么不干脆長他身上?”
她微哽,秀眉凝了一下。用力別開臉:“我若真把眼睛長他身上,還有你什么事?”
“你···············”
“你什么你,見天的吃飛醋,拿話戳人心窩子。我先前不與你計較,是我大度,往后你再這樣,我可不饒你。”
蘇御被她堵得一愣。
他方才見她盯著謝云舟的背影久久不回神,一股子氣絞在心口,扯得心又澀又疼。
三個情敵,唯獨謝云舟是他心里最防備的那一個,亦明白若是謝云舟沒娶妻,云若一定愿意嫁給他。
想到剛剛的一幕,胸口的酸意頂進(jìn)了嗓子眼里。
“我不管,你以后不許看他,不許和他說話。不然,我就把他調(diào)出京都,一輩子不叫他回京?!?/p>
話音剛落,她倏地踮起腳尖,抬手?jǐn)Q上他的耳朵,蘇御被她扯的頭一歪。
整個人都愣了。
這個角度看過去,水榭廊下,幾個灑掃的婆子,正朝他們這處看過來。
蘇御的臉騰地紅了。
咬牙低聲道:“松手?!?/p>
聲音中不覺帶著高位者的威壓,是命令的口吻。
周云若的手指依舊倔強(qiáng)地擰在他的耳廓上,花瓣似的唇微微嘟著。
“不松,你說過,我不高興了,可以罵你也可以打你。我現(xiàn)在就不高興了?!?/p>
說著,手腕稍稍帶著些力,將他往自己跟前扯了扯。
那模樣既嬌嗔又帶著點孩子氣:“把你剛才的話收回去?!?/p>
蘇御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的神情,莫名覺得可愛。
不知怎么的,那股子郁氣散得一干二凈。
軟了聲:“我說的是氣話,不當(dāng)真的?!?/p>
那模樣哪有半點平日的威嚴(yán),倒像是被嬌妻拿捏的死死的普通男子。
“你這樣,我官威何在?”
周云若輕哼,隨即松了手。
一瞬間,他又摟上她的腰。薄唇微勾,弧度有點壞。
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周云若的臉?biāo)查g躥紅,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又被摟得更緊了。
廊下干活的婆子們,看著相攜離去的二人,都不由地露出驚訝的神色。
··················
紫云院,屋門一關(guān)。
蘇御反手抱住她,似報復(fù)般狠狠吻住她。直把她吻到了床上。
周云若氣息不穩(wěn),在他耳邊微喘:“別鬧,在這里不合適?!?/p>
他低聲呢喃:“我當(dāng)初就想在這張床上,睡了你?!?/p>
“我那會兒夜里翻窗,就想這樣,這樣········”
他說著,一樣樣的演示給她看。
周云若羞得滿面通紅。
“你·····別這樣,萬一等會兒母親和嫂嫂過來了·········”
他不聽,動作越發(fā)大膽,轉(zhuǎn)眼就將她的衣衫半褪。
周云若急了,又拿他沒辦法。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蘇御猛地坐起身,下床彎著腰往床底下看。
嘴里念叨著:“左邊還是右邊。”
她攏好衣衫,輕笑:“中間,紅木雕花的方匣?!?/p>
蘇御伸出手,往床底探去。不一會便摸出一個匣子。
那上面落了一層積灰,蘇御喜潔,這會子卻不嫌臟,徒手拂去上面的灰塵。
有些急不可耐地打開蓋子,看到里面的東西,他神色一頓,只見方匣中盛滿了香囊。
有的上面繡著花卉,有的繡著動物,每一個都不一樣,可又每一個上面都繡著他的名字。
周云若從側(cè)面打量著他,就見他眼角驀地掉下一滴淚。
猝不及防,讓她的心也跟著一顫。她望著眼前的蘇御。
遙記得,那日,陽光正好,他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紅色的狀元服,穿在他身上格外耀眼,仿佛他是從畫中走出的人物。
馬蹄緩緩行進(jìn),在她的心上,激起層層漣漪。
自此,少女懷春,睜眼閉眼都是他俊美的模樣。
年少的眷戀,懵懂又熾烈,知他與自己無緣,便將一腔愛意,傾注在這些香囊上。每做一個,都會繡上他的名字。
他大婚時,自己將這些香囊藏進(jìn)床底,以為此生都不會打開了。
更不會想到有朝一日還能送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