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的一周時間內,臨江市展開拉網(wǎng)式檢查,對生產生活的各類隱患進行排查處理。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由于平時不夠重視,很多隱患都被拖延下來,逐漸積累顯現(xiàn)出高度風險苗頭。
比如臨江市家庭使用天然氣的閥門和軟皮管,在這次清查中發(fā)現(xiàn)有7.5%家庭存在漏氣的現(xiàn)象。極有可能產生爆炸,后果不堪設想。
有些農村的老式房屋已經(jīng)達到危房標準,只要一場大雨就可能坍塌。
有的小區(qū)樓道內私扯電線現(xiàn)象嚴重,火災隱患早已超過危險標準。
……
逐漸地,干部們在實踐中都理解了秦云東推動安全大檢查的重要性,也為自己而慶幸。
幸虧發(fā)現(xiàn)得早,不然出了事,那就不是給個處分那么簡單了。
周末上午,鮑乾清率領招商引資代表團的航班平穩(wěn)降落在省城機場。
迎接他的專車剛駛上高速公路,鮑乾清卻突然下達指令:“先不要回市區(qū),繞道農業(yè)示范園看看。”
汽車從高速公路的岔路駛入農業(yè)示范區(qū)。
沿途廣告牌上“萬畝生態(tài)稻田”的宣傳畫,與車窗外枯黃的稻穗形成刺眼對比。
在歐洲的時候,鮑乾清一直保持和國內的聯(lián)系,省內的簡報每天照常向他提供,鮑乾清已經(jīng)知道全省的旱情正在蔓延。
正因為此,鮑乾清顧不得坐了十二個小時的飛機,急著要看看實際狀況發(fā)展到什么地步。
車隊停在農業(yè)示范區(qū)的農田旁的實驗樓前。
鮑乾清下了車,望著不遠處的農田,那些本該泛著水光的稻田此刻如同被火燎過的地毯。
“歡迎首長來農科院三所視察?!?/p>
從樓里走出幾個人,為首的正是農業(yè)廳的齊廳長,在他后面是副廳長陸長風和科研所的幾位領導。
鮑乾清不看齊廳長,手指著農田問:“這就是你們說的萬畝生態(tài)稻田?”
“乾清同志,我記得沒錯的話,上個月我曾向您匯報過全省的旱情即將到來,但您還說我危言聳聽,拒絕撥付抗旱資金……”
齊廳長并沒有打算給鮑乾清面子,開口解釋的話就把鮑乾清噎得翻白眼。
“齊廳長,做事要有大局觀念?!滨U乾清突然拔高聲音,驚飛了幾只停在電線桿上的麻雀,“省里財政緊張,你難道不知道體恤省情嗎?省財政撥給農業(yè)的預算,你把三分之一用在什么‘高效農業(yè)展示區(qū)’上了,為什么不先用于抗旱?”
鮑乾清不等齊廳長再回嘴,揮揮手率先走進研究所辦公樓。
這個齊廳長自以為是湯維漢的人,經(jīng)常敢當面頂嘴,讓鮑乾清厭惡之至,卻又拿他沒有辦法。
來到會議室,鮑乾清坐下后指了指座椅,讓農業(yè)廳各位干部坐下。
他來此不是要和齊廳長吵架拌嘴,而是要聽取農業(yè)廳給的匯報,抗旱刻不容緩,他已經(jīng)來不及計較齊廳長的態(tài)度。
陸長風打開PPT,為鮑乾清做了全省旱情整體匯報。
“截止今日,全省受旱面積已達32%,其中絕收面積達到……”
投影幕布上出現(xiàn)的一幅《全省旱情分布圖》,紅色預警區(qū)域已經(jīng)連成一片,看上去驚心動魄。
鮑乾清忍不住打斷陸長風的發(fā)言,他臉色鐵青地看向齊廳長。
“老齊,你是怎么搞的,現(xiàn)在如此嚴重的旱情,你還對外說什么旱情是局部的,總體可控,這樣的發(fā)言很不責任嘛?!?/p>
鮑乾清敲著記事本,下意識想甩鍋。
“乾清同志,上個月我確實提交了旱情預警報告。但當時您要求農業(yè)廳不要傳播恐慌情緒,對外統(tǒng)一口徑說局部旱情可控,怎么現(xiàn)在又說我的發(fā)言不負責任?”
齊廳長扯松領帶,發(fā)出怒不可遏的質問。
會議室內驟然安靜。
鮑乾清這才發(fā)覺自己焦躁下犯了一個錯誤。
齊廳長的資歷和背景都很強,不是那么容易拿捏。
“從今天起,啟動二級抗旱響應?!滨U乾清最終拍板,“財政廳緊急撥付5000萬抗旱資金,由谷國斌同志任組長,齊廳長擔任抗旱領導小組副組長,省氣象局、水利廳、交通廳、財政廳和主要領導分別擔任抗旱領導小組組員,后天召開全省電視電話會議,散會!”
他根本不等齊廳長再開口,鐵青著臉站起身徑直走出會議室。
很快,消息傳到了臨江市。
秦云東聽陸長風說完鮑乾清在農業(yè)示范區(qū)的表現(xiàn),不由笑了起來。
“我算是服了,齊廳長夠生猛的,他哪里來的勇氣?”
“齊廳長今年要退休了,升職無望,那就無所顧忌,這大概就是無欲則剛吧。”
陸長風感嘆地長出一口氣。
“齊廳長可以無欲則剛,但鮑乾清不會吃他那一套,能容忍齊廳長犯上,大概還有湯維漢書記的面子吧?!?/p>
秦云東笑著給予補充。
陸長風不贊同秦云東的推測。
“湯書記還有面子嗎,鮑乾清公然和他在常委會上撕破臉,怎么可能對齊廳長另眼看待?!?/p>
“老陸,湯書記已經(jīng)轉院去龍都了,這就非常敏感了。鮑乾清能屹立多年不倒,最大的秘訣就是不把后路走絕。”
秦云東給出意味深長的解釋。
陸長風心中一動。
秦云東明顯是話里有話啊。
陸長風壓低嗓音問:“云東,你的意思……湯書記還能死灰復燃?”
“老陸,我可沒有那么說,只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切皆有可能?!?/p>
秦云東掛了電話,又看看省里發(fā)來的傳真文件。
這個抗旱領導小組中,谷國斌只是掛個名,他不懂農業(yè)和水利,因此真正的決策人只能是齊廳長。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配置。
有齊廳長在,臨江市的抗旱債券推行起來就不會再有阻礙。
忽然,浠水區(qū)委書記劉前進推門探頭向里張望。
看到秦云東打完電話,這才急匆匆走進辦公室。
“秦書記,您剛才打電話占用了接見我的時間,我要求彌補回來?!?/p>
“前進啊前進,你還真是一點也不吃虧啊,算盤珠都扒拉到我頭上了?!鼻卦茤|笑著點頭,“我不貪污你的時間,再給你多增加二十分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