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書記、李主任,如果你們真的把事情干成了,咱們今晚的聚會就會成為求賢若渴的佳話,肯定會載入臨江歷史?!?/p>
夏豐不失時機地插話助興。
“小夏這話說得還真有點意思,Anything is possible(一切皆有可能)?!?/p>
李衛(wèi)華笑著撫摸著自己的頭發(fā)。
“如果金融改革真的落實,那咱們促心長談的亭子或許就是歷史文物,碑文上將會書寫:臨江市金融體系在此而成?!?/p>
秦云東仰頭看看亭子,心中沒有那么樂觀。
只要不是風(fēng)波亭就阿彌陀佛了。
與此同時,在槐蔭市豪華的酒店里,吳凡塵和廖冀招待國企干部的晚宴正喝得興起。
廖冀顯得很活躍,把每個餐桌走了一遍,陪每個干部喝了一杯酒。
雖然是二錢的酒杯,但和五十多人逐一共飲,喝下來也有一斤多。
如果不是他酒量好,現(xiàn)在恐怕就已經(jīng)酩酊大醉。
廖冀幾乎在每一桌前都公開許諾,私有化之后,所有的廠級干部都會被妥善安置,絕不會讓大家失望。
國企廠長們都知道吳凡塵和廖冀的心思,無非是安撫他們不要鬧事罷了。
他們也有自知之明,反對根本沒用,為了自己今后的前途考慮,何必和領(lǐng)導(dǎo)過不去。
大多數(shù)廠長都和廖冀表態(tài),他們堅決支持國企改制方案,保證貫徹執(zhí)行到位。
廖冀非常高興,大笑著和廠長們勾肩搭背,場面其樂融融。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趨炎附勢。
季紅斌是為數(shù)不多依舊有抵觸情緒的人。
他雖然也準(zhǔn)時參加酒宴,卻始終都緊繃著,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坐在他身旁的郭老一直對他察言觀色。
直到季紅斌已經(jīng)喝了半斤酒,郭老才微笑著開口勸慰。
“舉杯澆愁愁更愁,季廠長,酒不能貪多,保重身體為重?!?/p>
郭老并不老,他才五十出頭的年紀(jì),紅光滿面,發(fā)如墨染,神采奕奕,形神兼?zhèn)洹?/p>
“郭老,你是世外高人,哪里知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的憂愁?!?/p>
季紅斌嘆口氣,依然低頭自斟自飲。
“我是研究法家的,是入世的學(xué)問,肯定算不上世外高人?!?/p>
郭老笑著連連搖手。
“早聽說郭老是鮑乾老的高參,學(xué)富五車。那就請郭老給我開示,不喝酒又如何解憂?”
季紅斌苦笑一聲,轉(zhuǎn)頭看他。
“因為你不懂為臣之道,所以才會憂讒畏譏,寢食不安。”
郭老很坦然地回答。
“為臣之道?具體應(yīng)該怎么講?”
季紅斌被話題吸引住了,身子也轉(zhuǎn)過去。
“很簡單,只需要做到六個不。不私利、不茍進(jìn),不茍得,不逆?zhèn)?,不伐功、不私邑?!?/p>
“恕我愚鈍,聽不懂你的意思?!?/p>
“那我就再換一個說法,六個不可以概括為不貪。利益、功勞、進(jìn)步、勢力圈子都不要起貪念,更不能背著君主暗自行事。”
“我好像明白了,郭老是教育我,凡事先替領(lǐng)導(dǎo)考慮,替領(lǐng)導(dǎo)著想,要懂規(guī)矩、守規(guī)矩?!?/p>
季紅斌索性把郭老想敲打他的意思直接亮明。
“季廠長有慧根啊,總結(jié)得相當(dāng)?shù)轿?。遍觀歷史,與君主直接對抗,與上級爭斗利益的臣下,身死家滅不計其數(shù)。只要放下執(zhí)念,圓融相處,則群臣自安,還能有什么憂愁?!?/p>
郭老毫不在意季紅斌的態(tài)度,繼續(xù)釋放警告信號。
“郭老真有學(xué)問,帝王術(shù)研究得相當(dāng)通透,但你似乎忘了一個變量因素。”
“什么變量?”
“百姓。你只考慮了君主和大臣,但沒有想過百姓之苦吧?”
郭老的自負(fù)笑容頓時僵住。
季紅斌嘆口氣,緩緩站起身。
“按你所說,廟堂之上必然一團(tuán)和氣,但江湖之遠(yuǎn)又有誰去關(guān)心。我的憂愁不是考慮我自己,而是替幾千職工今后的處境而擔(dān)心。君主知否?”
季紅斌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吳凡塵在另一桌看季紅斌離開,悄然走到郭老身后。
他心里暗笑,郭老自持甚高,今天碰到一個愣頭青,讓他下不來臺了。
但看在鮑乾清的面子上,吳凡塵還是要給郭老遞一個臺階。
“郭老,季紅斌冥頑不靈沖撞了您,您不要和他一般見識?!?/p>
“唉,頂撞我倒沒什么,但季紅斌這樣的性格早晚要吃大虧,等他清醒過來,后悔莫及了,這就叫做好言難勸該死鬼?!?/p>
郭老此言一出,吳凡塵頓時背生寒意。
第二天,上午九點整。
秦云東和眾位地市一把手上了大巴車。
他剛坐下就收到了季紅斌的短信:接到通知,參觀和簽約儀式臨時改到七零六廠。
秦云東笑了笑。
他和季紅斌商量的辦法效果不錯。
前天晚上,秦云東給季紅斌出主意,就是要通過鬧場拖延紅星廠改制時間。
看來季紅斌鬧得很到位。
會鬧的孩子有好運。
大概吳凡塵和廖冀怕收拾不住,為了能順利完成改制大獲成功的戲碼,只能臨時調(diào)整簽約單位。
秦云東回復(fù):你可以睡幾天安穩(wěn)覺了。
“誰給你發(fā)的信息,笑得那么開心,不會是哪個美女部下吧?”
姜南風(fēng)斜眼看了看秦云東。
他知道秦云東的人品,所以才會開這樣的葷玩笑。
“姜南風(fēng)同志,不要那么庸俗嘛?!?/p>
秦云東把手機揣進(jìn)口袋,悠然自得地翻看著今天的日程安排。
“不是庸俗,是通俗。你沒聽說過一句話,權(quán)力是最好的春藥?”
“哦?這么說,老姜你好這一口……”
秦云東回頭微笑看他,笑容里意味深長。
“你別那么猥瑣地笑,我肯定沒這個愛好,我是給你開玩笑,你怎么還針對我來了?”
“老姜啊老姜,果然姜還是老的辣?!?/p>
“你這句話是啥意思,我真沒有……”
姜南風(fēng)有點急了,以為秦云東認(rèn)準(zhǔn)了他好色,急赤白臉地想解釋。
秦云東笑著搖搖頭,湊近他耳邊低聲說。
“我聽說視察和簽約儀式不在紅星廠了,這是不是你們那個圈子搗的鬼,蠻厲害的嘛。”
秦云東倒打一耙,先把鍋甩給姜南風(fēng)。
“嗯?真有這么回事嗎,我怎么不知道?”
姜南風(fēng)非常意外,吃驚地張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