跎蕭澤沉沉嘆了口氣道:“你有你的擔憂和顧慮,朕也有朕的麻煩?!?/p>
榕寧一愣,忙起身下了床榻。
她幫蕭澤斟了一杯敗火的苦丁茶,送到蕭澤的手中。
蕭澤接過苦丁茶飲下一口,雖然味道苦澀,倒是比茉莉花茶更能清熱敗火。
他也不知為何只要待在榕寧的身邊,便覺得這氣息也平穩(wěn)了許多。
蕭澤這些日子怕是已經(jīng)依賴上了寧妃,每每遇到解不開的結(jié)就會在榕寧的玉華宮坐坐。
寧妃總能給他一些真知灼見,有時候蕭澤就很詫異。
一個普通的農(nóng)戶人家養(yǎng)出的女兒為何腦子這般好使?
即便是世家貴族都培養(yǎng)不出如此七竅玲瓏心的女兒。
蕭澤經(jīng)常和大臣們開玩笑,沈大柱那樣的一個老實疙瘩,怎么會能生出這樣一雙驚艷的兒女來。
蕭澤將這些不相干的全部攆出腦子,隨后看向了面前的榕寧。
“還不是為了西戎和親的事情,看來看去也只有長公主蕭乾月最適合?!?/p>
“況且她與你弟弟鬧的那一出,今后怕是也不好嫁人。那老皇帝已經(jīng)是快要入土的人了,以后她去西戎等老皇帝一死,她便是尊貴的皇太后。”
榕寧微微垂下眉眼,眼里掠過一抹嘲諷。
尊貴的皇太后?
這樣的尊貴給你蕭澤,你要不要?
此人到底還是自私一些,不過這正是她想要的。
榕寧定了定神嘆了口氣道:“整個大齊也確實沒有合適的人選了,總不能讓八歲的福卿公主過去吧?”
“那成什么了?如果讓八歲的福卿過去,整個天下都會笑話皇上的。”
蕭澤點了點頭:“是啊,整個大齊,不管是前朝太妃們生的女兒,還是朕的女兒,合起來也只有月兒去最合適?!?/p>
他神情暗淡了幾分道:“可偏生母后和朕鬧,今日竟是鬧到了西戎使節(jié)在的時候,讓朕的臉面盡失?!?/p>
“母后什么時候變得這般不可理喻?”
榕寧笑著輕輕幫蕭澤揉著鬢角,緩緩道:“皇上切莫憂思,車到山前必有路?!?/p>
又是這樣的客套話,蕭澤有些煩悶,偏過頭躲開了榕寧的手指。
他將榕寧拉到了面前,抬眸定定地看著她:“朕讓你說,你說這月兒該不該去和親?”
榕寧愣了一下,蕭澤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他這個答案希望從她的嘴里說出來。
榕寧抬眸定定看著蕭澤,瞧著蕭澤似乎還有最后一絲的猶豫,榕寧就要將他的這一絲猶豫給他徹徹底底掐斷了。
“臣妾給皇上講一個故事吧。”
蕭澤一愣,這個時候她不幫他出主意做選擇,卻要給他講個故事?
蕭澤點了點頭:“愛妃請說。”
榕寧又將蕭澤手中的杯子斟滿了茶水,隨后緩緩踱著步子,轉(zhuǎn)過身看著他笑道:“大漢初年,新皇立國?!?/p>
“天子的父親看到兒子做了皇帝后自然是開心萬分,逢人便說我的兒子做了皇帝,那我就是太上皇。”
“他甚至還在滿朝文武面前親昵的稱呼自己兒子的乳名。”
“直到有一天,開國大臣將這位老父親請到了一邊對他說,雖然您是皇帝的父親,可您也是皇帝的臣子,尊卑有序?!?/p>
蕭澤頓時眼底一亮。
榕寧看向了蕭澤道:“此后天子的老父親見到天子也得下跪,也得叩拜?!?/p>
“這世上家有家規(guī),國有國法,一切都不過是忠君之事罷了?!?/p>
蕭澤低聲緩緩道:“好一個忠君之事,愛妃,果然還是你啊?!?/p>
榕寧淺淺笑了出來,那笑意卻到不了眼底,帶著幾分寒涼。
是啊,陳太后又算個什么東西?
莫說是養(yǎng)母,便是生母也不能當著外國使臣的面,讓自己的兒子顏面盡失。
蕭澤可不僅僅是她的養(yǎng)子,更是她應(yīng)該俯首稱臣的君上。
孰輕孰重,禮法綱常,她陳太后也該好好遵循遵循。
蕭澤又坐了一會兒,起身安撫了榕寧幾句便轉(zhuǎn)身匆匆離去。
第二天一早,蕭澤將長公主蕭乾月和親給西戎皇帝的消息,傳遍了整座京城。
京城里那些貴族子弟倒是稍稍松了口氣,終于這個禍害人的小妖精有了下落,不用再禍害他們了。
可消息傳到坤寧宮后,坤寧宮內(nèi)外卻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跪在了陳太后的面前,不敢抬頭看陳太后那冰冷如霜的視線。
前來傳旨的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嚇得腿肚子直發(fā)抖,顫顫巍巍將那圣旨宣讀完。
大體意思便是蕭乾月即刻起遷往西戎會館,由西戎的掌事嬤嬤親自教授西戎宮廷禮節(jié)。
蕭澤安排御林軍駐扎在西戎會館附近,以防止出現(xiàn)什么異動。
陳太后接到這道圣旨的時候,蕭乾月已經(jīng)被安排進了西戎會館里。
而且任何人不得去看望長公主,打擾長公主學(xué)習(xí)禮儀影響兩國邦交。
這里頭的任何人自然指的是她陳太后,便是陳太后想要去西戎會館見女兒,那也是不可能的。
陳太后聽完圣旨后臉色煞白,藏在袖子里的兩只手死死攥成了拳。
她身體抖個不停,緩緩抬眸看著面前傳旨的太監(jiān)。
那太監(jiān)此時的的臉色煞白,嚇得身子發(fā)抖。
這御前的活兒越來越不好干,就因為一個陳太后硬闖養(yǎng)心殿,雙喜公公被打得半死,現(xiàn)在還在西四所養(yǎng)傷。
他也是臨時頂替過來宣旨,瞧著陳太后那殺人的視線,他若不是手中有圣旨幾乎要撲通一聲跪下來了。
整個坤寧宮壓抑萬分,陳太后沖迦南做了一個手勢。
迦南轉(zhuǎn)身將太監(jiān)手中的圣旨小心翼翼接過,那太監(jiān)如釋重負,趴在地上沖陳太后磕了一個頭便一溜煙的逃了。
迦南手中攥著圣旨,正是蓋過禮部官方文書的印章,不是簡簡單單的口諭,這種圣旨斷沒有再撤回去的道理。
迦南緊緊抓著圣旨,感覺像是捧著一個燙手的山芋,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她小心翼翼將圣旨遞到了陳太后的面前。
陳太后抬起手緩緩接過圣旨,低頭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突然冷笑了出來:“好??!好一個忠君之事?!?/p>
“當真是好,當初哀家就應(yīng)該將他掐死在襁褓里?!?/p>
迦南臉色劇變忙將還在暖閣里服侍的宮女太監(jiān)統(tǒng)統(tǒng)攆了出去。
這話可不敢再讓外人聽了去,本來皇帝和太后,母子兩個人已經(jīng)離心離德。
這話要是傳到皇帝耳朵里,可不是一紙圣旨的問題,怕是太后娘娘也會被皇上親自動手處置,畢竟沒什么血緣關(guān)系。
陳太后緩緩閉了閉眼,心疼的無法呼吸。
她總不能讓陳家人去西戎驛館去搶吧?
之前女兒在公主府的時候還好運作,畢竟公主府都是她的人。
可現(xiàn)在皇帝將女兒直接弄到了西戎會館,御林軍把守,她便是變成一只蒼蠅也飛不進去的。
沈太后眼角滲出淚來,眼神陰厲狠辣咬著牙道:“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