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冬至以后，村里開始?xì)⒛曦i。

村里的殺豬匠只有一個，為了省時省力，他會一個院子一個院子地殺。

輪到霍家院子的時候，已經(jīng)是臘月十七。

在那之前，夏紅纓已經(jīng)賣掉了其他的豬，只剩下年豬。

夏紅纓有點(diǎn)著急，因?yàn)樗D月十九就要出發(fā)去參加云茶公司的年會。

還好，來得及。

幾個男人把豬拖到一個寬板凳上，按住，殺豬匠一刀捅在它喉嚨上，血噴涌而出，用大瓷盆接住，等它冷凝，就是一盆豬血旺，吃了可以清肺補(bǔ)血。

家家戶戶都有一個大木頭桶，被稱為黃桶，往里面注入滾開的水，將接近200斤的肥豬在開水里面來回燙，豬的毛就能刮掉了。

刮了毛，將豬頭下尾上地用鐵鉤子掛起來，一刀劃下去，豬下水就就掉了出來，下方用一個大盆子接著……

這一天，整個霍家院子，充滿著一種血腥的幸福感。

豬的尖叫聲不斷。

血腥氣充盈著鼻端。

女人和孩子們不敢看殺豬的場景，卻又從捂著眼睛的指頭縫里去偷看……

夏紅纓將豬肉過了稱，今年的豬膘肥油厚，除去內(nèi)臟，純?nèi)庥幸话傥迨嘟铩?/p>

做成臘肉，夠他們一家三口吃一年的了。

殺完豬，剩下的還有很多活。

要將肉都碼上鹽，腌透了以后掛上灶進(jìn)行熏制。

要將豬板油都煉成一大壇豬油，通常也能吃上大半年。

還要收拾出豬下水，將豬肝豬心豬舌等也做成臘味。

豬肺豬腸子這些就要燉上一大鍋，放上大塊兒的春不老蘿卜，味道隔了三里都能饞壞人。

夏紅纓喜歡吃燉豬肺，中午做好飯，鏟上一塊鍋吧，盛了一碗豬肺蘿卜湯，就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她做的豬肺蘿卜湯，味道跟往年差不多，又香又軟，但是一咽下去，夏紅纓卻突然反胃，吐了出來。

等那陣勁兒過去，夏紅纓后知后覺地覺察出，自己不對勁兒。

這么好吃的東西，她怎么會吐？

而且她最近經(jīng)常惡心。

吃魚惡心，吃雞蛋也惡心。

現(xiàn)在吃了一口她最喜歡的豬肺湯，居然還吐了！

這個勁兒……怎么跟當(dāng)初懷燕燕的時候那么像呢？

她總不能是懷孕了吧？

她還帶著環(huán)兒呢！

對了，她好像挺長時間沒來月經(jīng)了。

這兩個月她太忙了，都沒想起這回事來。

上次來月經(jīng)什么時候來著？

反正感覺挺長時間了。

夏紅纓給自己把了個脈。

然后驚悚地發(fā)現(xiàn)，這個脈象，好像真的是懷孕了！

她診脈沒出過錯……

夏紅纓發(fā)了半天呆，鎖好門，直奔鄉(xiāng)衛(wèi)生所而去。

她找到了楊琴，請她幫忙給自己看看，她的環(huán)還在不在。

楊琴帶她去了檢查室，檢查以后跟她說，沒有。

她身體里，沒有節(jié)育環(huán)！

夏紅纓不敢置信，又讓她給自己做B超。

B超結(jié)果顯示，她真的懷孕了。

都兩個月了！

而且，有兩個胚胎！

居然是雙胞胎！

“怎么會這樣？我明明帶環(huán)了呀！每一次婦科檢查我都來了！從來沒有問題??！怎么會突然環(huán)沒了，還懷孕了？”夏紅纓一肚子不解，而且有些抓狂。

她還要去省城參加年會呢！

她的鋪?zhàn)舆€空置著呢！

茶山也還需要進(jìn)一步改造。

她突然成了個孕婦，她還能干什么？

“楊琴，節(jié)育環(huán)會自己脫落嗎？”夏紅纓問。

“節(jié)育環(huán)不會自己脫落?！眳s是突然從旁邊的隔簾后走出來一個人，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楊琴臉色一下子發(fā)白：“主任？您……您怎么在這兒？”

這是婦產(chǎn)科的曹主任。夏紅纓也認(rèn)識。

她戴著個胸牌，上頭有她的名字：曹世蘭。

曹世蘭含笑跟她們說：“我從旁邊那個門進(jìn)來的，你們的注意力都放在B超上了，可能沒聽到我進(jìn)來?！?/p>

楊琴很緊張，不知道曹主任把剛才他們的話聽了多少去？

萬一被她知道夏紅纓違規(guī)懷孕，很可能惹出大麻煩。

“楊琴，你先出去?！辈苁捞m說，“我有點(diǎn)事情要跟紅纓說。”

“?。磕小裁词掳?？”楊琴感覺很忐忑。

“一點(diǎn)私底下的事?！辈苁捞m說，“沒事，別怕！都是自己人。你先出去吧?！?/p>

楊琴看向夏紅纓，夏紅纓沖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就先出去了。

夏紅纓看向曹世蘭：“曹主任，您想說什么？”

曹世蘭笑著拍拍她的肩膀：“剛剛我看到你來了，我就猜到了，所以跟了進(jìn)來。你懷孕了！還是雙胞胎，我都聽到了?！?/p>

夏紅纓：“我怎么聽不懂您……您的意思呢？為什么看到我來這邊就猜到我懷孕了？”

曹世蘭說：“因?yàn)槟愕墓?jié)育環(huán)，是上次你來做宮頸篩查的時候，我親自取掉的！”

夏紅纓不解地望著她：“?。渴裁?？為什么你要取掉我的節(jié)育環(huán)，而且沒有告訴我？！”

曹世蘭說：“還不是因?yàn)槟慵一裟蟿?！他特地找了我，還給我送了禮，又托魏大勇幫他說情，說無論如何想要個兒子，要不然我也不能冒著違規(guī)的風(fēng)險(xiǎn)，幫你取環(huán)。”

夏紅纓愣在那里：“什么？他找了你？他請你幫我取掉的？”

曹主任：“是啊！他還讓不要告訴你，說這樣的話心理負(fù)擔(dān)重，反而不利于懷孕?！?/p>

夏紅纓眼神里頭似乎裝著一團(tuán)風(fēng)暴：“好一個霍南勛啊！”

成天想要二胎，沒想到他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過完年很快又要做婦檢?！辈苤魅斡终f，“你的孕肚是瞞不過去的，想辦法躲一躲吧！”

夏紅纓：“……”

曹世蘭：“想超生的，都得到處去躲！要不然，怎么叫超生游擊隊(duì)呢？只要你躲過了懷孕的十個月，等孩子平安落地，也就沒事了！誰也不能強(qiáng)迫你再塞回去，是吧？”

夏紅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邁著風(fēng)火輪式的步伐，直奔301而去。

然而走到一半，她的腳步卻越來越慢。

如果告訴了霍南勛，她就別想去省城了。

霍南勛那廝，一定會讓她在家養(yǎng)胎，什么都不讓她干。

可她想去年會。